魏應城冷眼看著那個戴著兜帽站在樹下的身影。
銀色碎發從帽子邊冒出。
他的眼眸黑得像陰天的夜空。
魏應城深呼吸,問:“魏鬱,凌晨四點多不睡覺,跑到我家樓下發神經,這很有意思嗎?”
魏鬱眉眼深邃,輕聲說:“我只是想看看你。如果你沒發現我,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在電話裡更加沙啞。
魏應城試圖看清他的表情,但隔得太遠,只能看到魏鬱湮沒在陰影中的下半臉。
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緊繃著,像是隱忍著巨大的情緒。
魏應城方才沉寂下來的心又開始煩躁。
他握緊拳頭,讓魏鬱別跟過來,然後快步離開。
沒想到魏鬱真的照做。
他就站在那顆樹下,任由巨大樹冠投射下的影子像吞噬一樣擋住自己。
魏應城走了幾步,又咬著牙返回。
他已經無力太久。
堆積下來的怒火在胸口燃燒。
他走到魏鬱面前,不等魏鬱有所反應,抬手一個耳光把魏鬱打得偏過頭去。
“魏鬱,你別來煩我了。”
魏鬱不說話。
魏應城看清他的表情。
那種深情隱忍的表情在他臉上格外逼真。
如果不是過去知道魏鬱根本沒有感情一說,魏應城幾乎都要信了。
魏應城問:
“魏鬱,你又改什麽思路騙我了?之前是發瘋,後來是裝可憐,現在呢?現在是什麽戲路……愛而不得的深情男二嗎?”
魏鬱抬起頭,魏應城發現他的臉色異常蒼白,連帶著嘴唇都泛著不自然的淺粉色。
魏鬱:“我現在不會再騙你了。”
“不會再騙我了?”
魏應城好像聽到什麽笑話似的笑了笑。
“你不會再騙我了,但你會和演戲。就和你說你愛我,但還和別人上床一樣。魏鬱,你能做兩件人事嗎?”
魏鬱抿唇,啞著聲音說:
“我和鄭玉沒有做過任何事,我連他一根手指都沒碰過。視頻的事情我正在查,可能是鄭玉男朋友手機裡流出去的。”
魏應城輕聲重複著“男朋友”三個字。
“鄭玉的男朋友……那你是什麽?”
想到魏鬱在其中佔據的位置,魏應城胸口一陣惡心,和魏鬱多嘴的心也沒了。
魏應城直接說:“既然已經找到源頭了,就把鄭玉和鄭玉男朋友的聯系方式給我,我親自去找他們。”
他不想越過魏鬱這層關系溝通。
更不想讓魏鬱通過這件事接近他或者向他邀功。
但魏鬱對他的要求隻給了沉默做回復。
他縫合上的刀口還隱隱作痛。
魏鬱知道,如果魏應城有了鄭玉的聯系方式,那魏應城發現鄭玉和他關系的可能就不可避免地大了起來。
到時候鄭母和魏應城相認地可能性也會擴大……
鄭母對他怎樣都無所謂,反正他耐痛。
但他絕不能讓魏應城知道自己的親生媽媽是鄭母。
雖然魏鬱不願意承認,但魏應城好不容易才從魏家這個地獄裡走出來,斷不能讓他再掉入鄭家的泥沼裡。
“不說話?”魏應城冷笑,“我就知道。”
魏鬱握緊雙拳,“現在還不行,以後再告訴你。”
魏應城淡然地告訴他沒有以後了。
霧蒙蒙地晨光下,魏鬱小臂上的刀疤像一條盤踞的蜈蚣。
魏應城記得他說這是去美國找他時被綁架留下的傷口。
那時候魏應城是騙他去了美國。
但以後,魏應城就真的要去美國了。
他現在留在國內不能離開的掣肘就是學業和黎家老爺子。
黎家老爺子在國內治療就是擔心腫瘤,但如今腫瘤已經摘取,如果後續康復順利,以後可以用私人飛機送到美國繼續治療。
慢的話,幾個月。
快的話,下個月就能走。
而醫大未完成的學業……
放棄是很可惜,但他不放棄就還要在國內待滿五年。
五年裡的不定數太多了。
萬一魏鬱突然發瘋對他做了什麽,這都是不可控制的。
他還年輕,大不了從頭開始參與SAT。
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沒什麽不能丟下的。
魏應城抬眼看向魏鬱,眼神淡漠到仿佛隔了層霧。
魏應城:“魏鬱,你別來煩我了。無論你做什麽,改變什麽,我都不會原諒你。”
他語氣輕地像一陣風,卻引起魏鬱心裡天塌地陷般的震動。
另一個魏鬱在他心裡低語:“你到底在等什麽?現在沒人,把哥直接帶走不好嗎?
你越改變軟肋越多,值得嗎?你是不是都忘了你過去是什麽樣了,現在怎麽和個蠢貨一樣到處忍讓,有用嗎,有任何一個人感謝你嗎?
你要的就是他的人,他如何看你重要嗎?
你就是天生壞種,血裡就是髒的,你改得了嗎?”
這聲音魏鬱無法甩開。
他從過去而來,說話的語氣都帶著輕輕的笑意。
但魏鬱知道,這不是開心,而是怒意到達頂峰。
魏鬱和他對抗太久也太累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如果按照這種做法,未來會怎樣,魏鬱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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