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沒到時候?”
“不,因為你和我不是一夥的。”余聲說得像小孩子過家家,“都告訴你了就沒法護著我的親人。”
封卓鳴知道他指的是付若清。
後排的趙澄仍在昏睡,若不是在小診所做了套檢查,他可能連趙澄現在是什麽情況都還不清楚。袖管裡的藥對趙澄的症,而且效果確實不錯,如果付若清真的是為了救趙澄拿出的藥,那他急著把人連窩端會不會有點忘恩負義了?
劇烈顛簸後,突如其來一段平坦的土路,讓封卓鳴開著還有些不順手。
速度直觀地提了些許,他們和入侵者的直線距離已經不足二十公裡。
導航上,余聲的“家”就在西南方向,不久前他剛剛越過和它最短距離的那個點。
封卓鳴開了一會兒,忽然調轉了車頭。
雖然方向改變,但路況沒有任何變好的跡象,封卓鳴甚至懷疑整片林子都是被挖土機掘過的,否則怎麽會坎坷得如此令人發指。
好不容易挪到余聲家門口,封卓鳴發現身後的尾隨者也調轉方向朝他們的位置來了。
“他們應該是跟著這車來的,所以你放心,我跑不掉。”余聲看著封卓鳴說話,像是怕他改變主意似的。
封卓鳴捕捉到余聲眼裡的謹小慎微,不知怎麽心情稍微好了許多。他下了車,看見周圍漆黑一片,正想說這哪裡有房子,就看余聲跳下車廂往前跑了幾步,用腳扒開厚厚的落葉,踩了什麽東西一下。
螢黃的燈光自下而上螺旋升起,勾勒出一棵參天榕樹的輪廓,樹乾由十數根粗圓的樹身合抱,競相蜿蜒向上,生長出敦實的枝乾藤條,黑暗中的藤條如同觸手,交錯盤踞在木質壁壘外沿,封卓鳴這才注意到那蔥鬱茂盛的傘蓋之下還隱藏著一個小木屋。
木屋材質纖薄輕盈,在小臂粗的藤蔓對比下顯得脆弱無比,房頂屋簷已經完全被力量包裹,有的木板甚至已經在這種暴力絞殺下裂成了兩半,它像是在大自然的懷抱裡殘喘苟活的一隅,如果不是余聲做了個請的手勢,封卓鳴差點以為那是某個荒廢的獵人屋。
“一般人來我都不點燈的,但你是例外。”余聲繞到樹乾後,解開纏在一起的繩子,放下來一個軟梯。
“從這上?”封卓鳴尊重余聲的生活設施,但他也得考慮一下趙澄吧。
余聲朝車上看了一眼:“我蓋房子的時候就沒想過讓別人上來,要不你先把他留車裡?”
封卓鳴心道“開什麽玩笑”,余聲欣賞了一會兒他變幻莫測的表情,猴子似的爬了上去,他輕車熟路甩下一截麻繩,甩了甩:“用這個。”說完就開門進了屋。
外出不到一周,余聲卻像幾年沒回家似的,十分想念自己的床,他一個猛子撲上去,留出耳朵聽樓下封卓鳴的動靜。
把封卓鳴引回家雖然是他一直以來的夢,但夢隻包含封卓鳴自己,現在多了個外人,余聲給根繩子都是客氣了,一想到一會還要把床讓出來他就更憋屈。
不過想歸想,聞了一鼻子灰塵味的余聲還是爬起來,扯掉了皺巴巴的床單。
封卓鳴推開門,剛好看見余聲抱著一大團布站在床邊,傻愣愣地也沒有搭把手的意思,他尋摸了一圈,不客氣地把趙澄放到了床上。
“……你就這麽上來的?”余聲問。
封卓鳴給趙澄蓋好被子:“不然呢,還真能把人掛繩上?”
關鍵是余聲把繩子扔下來就走了,那意思不就是讓他自己把人拴好再提溜上來?還不如直接背上來省勁兒。
“余先生待客之道如此,我們只能入鄉隨俗了。”封卓鳴陰陽怪氣的,聽得余聲勾了勾嘴角。
“在我這只有你算是客,別人可不是。”余聲把床單被罩塞進洗衣機,“當然如果你想當主人我也不介意。”
他轉過身,看見封卓鳴坐在床邊,目光停留在周圍亂七八糟的牆面上,這些是所謂的對封卓鳴不利的秘密,也是他幻想過無數次想要展示給封卓鳴看的東西,可當封卓鳴真的看到了,他又莫名感到恐慌。
“我……你、你餓不餓?要不我去弄點吃的?”
折騰了一天加一個晚上,晚飯吃的那點餛飩早都消化完了,封卓鳴本來沒覺著,被余聲這麽一問反倒餓了,他回頭說了聲好,還沒等吐完尾音,身後的人早都沒了影。
“跑得倒快。”
他轉回頭,繼續看牆上眼花繚亂的布景,都說一個詞盯久了就會不認識這個詞,他現在就對自己的名字有點陌生。
報紙有的泛黃,有的被電鍍膜保護,有的有手掌大小,有的窄如一條縫,所有悉心保存的無一例外都有封卓鳴本人的照片,純文本的也都圈出了封卓鳴三個字。封卓鳴自己都不知道他曾經受過這麽多次報道,貼近了仔細閱讀,字裡行間的溢美之詞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剪報貼得跟狗皮膏藥似的,見縫插針還有余聲從各個紙媒上挑出的“封”“卓”“鳴”三個大小顏色不一的漢字,有種五彩斑斕的滑稽。
除了文字,牆上還有各種彈殼串成的裝飾、許多余聲自製的武器,都用釘子掛了起來,還有不少神秘符號、廢棄塔羅牌剪成的七巧板、記錄夢境的連環畫,這些東西簇擁在封卓鳴名字旁邊,就像在封卓鳴耳邊分享一樣。
四面牆內容相當豐富,封卓鳴一面一面掃下來,忽然有點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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