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了一片龐大慶的衣角揣進兜,手撐地跳出了土坑。
接著他又檢查起黃忠。
由於是從山上摔下來的,黃忠的軀體已經嚴重變了形,三道手銬還在,手腕卻已經斷掉,只剩一層皮連著,應該在摔下去之前遭受了十分慘烈的拉扯,雙手手指被磨短了一小截,很可能是為了求生扒在崖壁上造成的。
一個只剩半條命的廢物,能有這麽強的求生欲嗎?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在黃忠身上發現任何槍擊的痕跡。
如同一條鐵證,封卓鳴仿佛已經看見余聲安然無恙地站在他面前,他激動地衝回士官身邊,抓住對方衣領問道:“你們開槍了嗎?”
士官視線朝下,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封卓鳴把人又往上提了提:“到底開沒開槍,說話!”
對方冥頑不化,封卓鳴怒火中燒,把人按在地上狠狠掄了幾拳。
他其實知道問不出什麽的,軍盟每次指派的任務都屬於機密,任何人都不能向外透露,即便是同為軍人的他也無權獲知非他執行的任務內容。
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窩火,他只是想知道一點余聲的消息,偏偏不如他意。他把暈過去的士官撂到一旁,站起身繼續朝前走,他必須要找到余聲,這裡沒有,他就要去雨林裡找,直到見到人為止。
帶著這樣的念頭,封卓鳴比之前更加認真地搜索,路上任何能藏人的地方他都要翻翻看看,提著一顆心隨時準備遇見受傷的余聲。
可誰曾想余聲沒遇著,倒是發現了一個女人,她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趴在地上,微微弓著背,腳下拖出長長的爬行的轍痕,封卓鳴下意識以為是付若清,霎時冒出一層冷汗,但當看清女人的衣著時,他又猛地松了口氣。
這人皮膚青白,估摸著應該是死了,此時此刻在這片山裡出現的屍體,隻可能和同一事件相關,封卓鳴走近了些,扳開了她的身體。
當眼前的一幕出現時,封卓鳴竟然冒出了個無比醜陋的念頭——還不如是付若清呢。
黃忠妻子已被摔得面目全非,卻仍死死護著懷中的女兒,她憑借意志頑強地向前爬了一公裡,最後倒在求生的路上,死不瞑目。
在她的身體旁是剛冒頭不久的新芽,翠綠嬌嫩的顏色,被鮮血染花了,而她的星星原本也是活潑可愛的柔枝嫩葉,如今卻蜷在冰冷的屍骨上,人事不省。
本想保護的人此刻卻死在了荒郊野地,封卓鳴陷入巨大的悔恨裡,他慌忙探了探星星的頸脈,發現她尚有呼吸,但是極其微弱,隨時都可能斷氣。
他試圖把孩子從母親身上解救出來,可女人的肢體已經僵硬,強行分離恐怕會將手臂折斷,可星星命在旦夕,片刻耽誤不得,他隻好忍著悲痛把孩子取了出來。
之後他一刻不敢停,朝安全的地方跑去。
趙平闌站在警局被炸毀的廢墟頂上,神色嚴峻地望著遠方滾滾升起的濃煙。
士官前來向他匯報前方進展,埋伏點全部引爆成功,卻沒發現目標人物。
“現場並沒發現傷亡人員,應該是提前獲知了信息,有所防備。”
趙平闌微微攥拳,突然反手甩了士官一巴掌:“廢物!”
他怒目圓瞪,士官後退一步,躬身聽訓。
“不是說了保密嗎?誰走漏的消息?”
士官說所有參與軍官都恪守紀律,不存在走漏風聲的可能。趙平闌眯了眯眼,喃喃道:“那個女人……”
原來是這麽用的。
“封卓鳴呢?黑鳶呢?”他問,“任務結束了別人都回來了,他們去哪兒了?”
這時另一名隨行士官上來報告,說黑鳶在押送結束後並沒有及時歸隊,已經派人去追了。
“追?你們要是能追到,他們還是黑鳶嗎?”趙平闌嘴上這麽說,心裡也跟著打鼓,當初為我所用的時候黑鳶隨叫隨到,現在事情發展成這樣,封卓鳴一定看出了他的意圖,黑鳶算是半脫離他的掌控了,該如何對付自己養大的狼崽子成了他目前的難題。
不過好在他早有準備,那個自投羅網的女人就是其中之一,他還斷定黑鳶不會集體行動,只要他們分開,就從火把變成了火星,踩滅便容易多了。
他忽然想到什麽,問:“兩個犯人的屍體找到了嗎?”
士官僅一秒的沉默,讓他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剛剛傳來消息,黃忠的屍體已經找到並處理了,魔鬼魚的……暫時還沒有發現。”
濃煙熏黑了半片天空,將烏雲都拉低了幾分,硝煙的味道擊中了趙平闌的某根弦,他突然無可抑製地發起瘋來:“滾!滾!都滾!!!”
士官們連連後退,其中一名還想安慰上校,忙說:“您消消氣,魔鬼魚從山上跌落,又中了槍,肯定活不久。”
“你懂個屁!”趙平闌一改往日肅正的形象,指著一眾人破口大罵,“讓你們做事情為什麽總是做不好?為什麽訓練的時候門門優秀,到了魔鬼魚卻這總是出錯,為什麽?”
他在罵士官,又像是在罵黑鳶,總之發泄著自己對手下的不滿,在場的人不知他為何發這麽大的火,都不敢說話。趙平闌焦躁地來回踱步,許久之後吩咐道:“所有人分成兩隊,一隊找魔鬼魚,一隊找封卓鳴,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反抗,就要了他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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