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
一聲貫穿靈魂的哀哞宛若鍾錘,帶著成噸的記憶猛地砸向封卓鳴,將他重重掀到地上。
他從木箱壘成的床上滾落,顱腦被衝擊導致的眩暈令他吐了個昏天黑地,他狼狽地趴在地面,眼神因為過度痙攣而呆滯,哪怕吐不出什麽了,眼淚鼻涕也依舊流個不停。
看不下去他這個廢物樣子,遲川冷漠地將他提起來,拚力揪著他的衣領:“想起來了?”他眼眶通紅,在封卓鳴回憶的時候,那些慘痛的過往他也一並過了一遭。
“你個王八蛋……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少嗎?”遲川牙根打顫,每每想起余聲為了記住封卓鳴而刻在身體上的傷,就心痛得連呼吸都不敢。
過去和現實對撞,封卓鳴此刻終於弄明白了困擾自己的噩夢的症結:“那個……那個怪物……是他……”
“對,沒錯!”遲川吼起來,“他就是你口中的怪物,是你見了一眼就被嚇成廢物的活死人!”
記憶再次回溯,封卓鳴死死盯著那雙刺紅的眼睛,之後兩眼一黑跌了下去。
再醒來他又回到了屬於他的實驗室裡,周圍沒有人,走廊裡也靜悄悄的。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沒想起自己在這裡是要幹嘛,但心裡總有一種感覺——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做。
是什麽事呢?
他下了床,在走廊裡四處走,不知道這裡的人都哪去了,是不是到了訓練時間都去報到了,沒有人叫他一起。這樣想著,他也打算去往操場,路過另一間屋子時,他聞到了濃烈的血味,往裡一看,大片血跡從一個籠子向外濺出,把周圍地板牆面和物品全都弄髒了,血泊中央最“血”的人團成了一團,封卓鳴看不見他的臉,目光卻一直盯著他不放。
有一種強烈的本能驅使封卓鳴做點什麽,就像有的人看見地板髒了必須清理,有的人看見東西亂了必須擺整齊一樣,他看見那個籠子上的鎖也下意識覺得必須打開,即便沒有鑰匙,也要弄壞。
裡面的人得自由。
他帶著這樣的心思,用扳手擰掉了鎖。
之後他敞開籠子門,看了裡面的人很久,最終走回了自己房間。
一排手術器械裡有一盞酒精燈,封卓鳴閑來無事點著玩,莫名其妙的思維下,他把火苗對準了窗簾,火舌瞬間竄上房頂,很快將純白熏成焦黑。
一間房,兩間房,三間房……
封卓鳴心想正正好,手裡的酒精燈恰好夠將所有房間都點亮……
從此往後大片空白的記憶,讓封卓鳴意識到他就是在這裡徹底和余聲成為天河的兩端的。
“原來那時候,我就把他弄丟了……”
敞開的檔案盒如同被掀了蓋子的墓室,一張張相片一雙雙眼,從不同角度看向趙澄,仿佛在問他“你是誰”。
十四張臉,只有一個是趙澄熟悉的,十一歲時的余聲他沒見過,因此被納入了陌生人之列。
他試圖在這十四人當中找出些相同之處,而他們出了年紀相仿之外,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都就讀於豪恩軍校。
趙平闌的學校?
他目光逡巡,正琢磨著這件事和趙平闌有什麽關系,突然想到遲川的妹妹也是豪恩軍校的學生。
可目光所及的范圍並沒有他曾經瞥見過的短發女孩,僅有的幾個女生裡也並沒有姓遲的。
看來這些人也是篩選出來的。趙澄想。
特意篩選尖子生做人傑實驗,這事在十五年前就有過前科,如今不知道為什麽又重啟了實驗,受害者黃忠僥幸逃脫,在港城潛伏兩年,製造連環凶案為了報仇。
他想起那聲冰冷的他的名字……
他咽了咽乾澀的喉嚨,開始逐一查閱十四個人的檔案,這年的記錄顯然要詳盡許多,除了各項測試的記錄外,還有不少實驗過程中的數據。
看得多了,趙澄竟逐漸拚湊出了整個實驗的流程,從麻醉到下針,從攪動角度到收針速度,這駭人聽聞的操作以前他只在書上見到過,只不過以前是用來治療精神病的,現在找這些正常人做這個究竟是為什麽?
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一點一點朝裡側的架子爬去,那裡存放著軍盟有史以來的年鑒和大事記,他想去這兩個特殊年份翻一翻,看看有沒有什麽關聯事件,他想知道趙平闌究竟在這兩件事裡分別扮演什麽角色。
日頭向西墜落,門口的兩餐飯都放涼了,趙澄仍埋在厚厚的年鑒中沒有抬頭,直到午夜,他才緩緩在黑暗中直起身,手中的電筒無力地垂在一旁。
錐形光線在年鑒內頁上打出一個刺眼的光斑,那裡剛好記載著十五年前,趙平闌為科研領域做出突出貢獻而獲得表彰的新聞,文中並沒有提到科研項目的內容,卻說此項研究將會成為生物技術領域的裡程碑。
而那一天,剛好是趙平闌把封卓鳴領回家後不久的時間,他恍然想起那天父親的表情,向來凜然的臉上掛了抹淺笑,下頜稍稍上揚,像是一種展示作品的得意。
無聲的照片們仿佛活了過來,惡狠狠地盯著趙澄,詰問他怎麽還敢來。
此刻警局禮堂裡,隨行士官快步走進趙平闌辦公室,在上校耳邊說了什麽,隨後按照指示打開電腦,立即連上一串信號。
畫面跳到某寵物醫院的一處監控,前台正在接待一位男性客人,他身型略瘦,帶著黑色棒球帽和口罩,和工作人員進行交談。簡短的交流後,工作人員朝店內走去,再回來時抱了條大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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