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友情提示,你可以呼吸。
“時速降低到160,因為道路開始顛簸,同時風速也有些降低,他已經快要通過風速最高的區域。”言灼稍稍放下了些心,整個SS1最難跑的階段,秦渡涼已經快要過去了。
他像個騎著一匹黑馬的中世紀獵殺者,持一柄十字大劍,磨牙吮血。
“又要加速了嗎?”
不知是不是前方信號源都太差了,導播一直在看秦渡涼的第一視角。
言灼的心跳得已經很劇烈了,看不見的話還好,可是一直看著,就不自覺地緊張到不能呼吸,而且隱隱地在起雞皮疙瘩:“160碼過彎,再提速到255……”
彈幕在聊秦渡涼帶了多少復活幣。
還有彈幕說,成年人請在另一位成年人陪同下觀看。
其實沒有誰比言灼更害怕,他從小就知道這項運動的風險有多高,參加這項運動的代價有多大。
可是——
言灼迅速調整好情緒,同時,導播因為失去了所有信號源,鏡頭切回了解說席。
言灼坐姿筆挺。
在北疆這樣的曠野,長距離接收信號,就是會狀況百出。此時秦渡涼車載的信號斷源,可是斷了畫面的源,卻還在收聲。
於是言灼在秦渡涼的引擎聲,和他周身的狂風聲中,對著鏡頭說:“朋友們,這裡是環塔拉力賽,全亞洲最大的拉力賽事。”
因為沒有畫面了,所以這時候解說要說點別的,來給導播調試的時間。
言灼說:“比賽只有一個冠軍,但終點線屬於所有人。史鐵生寫過這麽一句話,‘生命的意義就在於你能創造這過程的美好與精彩,生命的價值就在於你能夠鎮靜而又激動地欣賞這過程的美麗與悲壯’,所以——如果冠軍台隻站一個人,那我們就好好享受過程吧!”
畫面回來了。
那黑色的摩托衝破了漫天黃沙,看不見影子,追得上風。
這自由的風好似能被秦渡涼抓在手中,言灼今天手腕上戴著六千萬港幣的翡翠珠鏈,藏在西裝袖子裡面。
畫面切走後,他暗暗去撫摸了一下手腕上的珠鏈,一顆顆渾圓的翡翠珠子,看著畫面裡縱橫馳騁的青年,言灼忽然感受到及其強烈的,被愛著的感覺。
SS1的終點在胡楊河市,胡楊河的終點線收車台上,大風中心,秦渡涼拿到了SS1賽段摩托組冠軍。
第二天,從胡楊河市再次發車,南下往石河子市方向。
今年環塔與往年不一樣的是,今年的最後一個賽段並不是昆侖天路,而是深入到塔克拉瑪乾腹地。
那是世界上最大的流動性沙漠,今年的環塔終點,不是睥睨天下的昆侖天路,而是長空孤煙的黃金沙漠。
SS2的天氣顯然比從塔城出來的時候好太多了,到戈壁地貌,汽車組有人陷車,路過的人下來幫忙拖車。賽會救援組很完善,幾乎隔上個十幾公裡就能見到吊車和救護車。
新疆很乾燥,言灼不得不塗上厚厚的潤唇膏,每天抱著花茶和果汁噸噸噸地喝,大量地補水。
賽期他和秦渡涼幾乎見不到面,見著了也是匆匆一瞥,全靠微信聊,也不能聊很久,因為秦渡涼需要充分的休息。
今年的賽程會從烏魯木齊前往吐魯番,然後直接進沙漠。
賽程越走到後面,言灼越平靜。秦渡涼的總用時一直在榜首,和另一個法國車手在第一第二浮動。環塔這種賽事,就像達喀爾,成績已經不是大家最為關心的事情,而是全程,是有沒有走到終點。
塔克拉瑪乾,曾經是言灼心裡缺失的一塊拚圖。
高三的畢業旅行,那年環塔的SS6,沙丘賽段,彼時秦渡涼沒有任何沙地賽車經驗,他摔了多少次,人車分離的摔,人跟著車摔,車摔在人身上……
明明相隔千裡,言灼卻痛得身臨其境。
今年,又走到了沙漠。
最後一個賽段,飛躍無人區。
鏡頭前,言灼說:“今年的環塔拉力賽,沙漠賽段佔據全賽程的一半以上,天山腳下的峽谷,昆侖山上的昌光——正如帕米爾高原盤龍古道的標語所言:‘今日走過了彎路,此後盡是坦途’。今天走過這跌宕的沙丘,此後入眼皆平川,千帆過滄海。”
18歲的時候,言灼希望秦渡涼平平安安的,希望秦渡涼的每個彎道都抱住彎心不側滑。
25歲的時候,言灼希望秦渡涼……此後盡是坦途,入眼皆是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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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的高空是澄淨的。
“冷嗎?”秦渡涼搓搓他胳膊,把他摟住。
“不冷。”
沙子的比熱容很低,太陽落山後,沙地的溫度就迅速流失。
大營的篝火燒的劈啪作響,環塔這種規模的比賽結束後,大家是沒有力氣慶祝的。維修工們直接睡了一地,連玩手機的人都很少。
澄澈的夜空中滿天星鬥,這就是他們早該在高中畢業的時候就看見的星空。他們遲到了好多年,可星星一直在等。
“這是你第二個環塔摩托組總冠軍了。”言灼抬著頭,“很棒啊,一號車手秦渡涼。”
兩個人在大營不遠處的沙丘上坐著,夜風從四面八方侵來,也是因為沙漠上空永遠有流動的空氣,所以星星格外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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