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詞濫調》作者:月晝【完結】
簡介:關於我包 養的貧窮男大學生成了我上司這件事
(正文第三人稱
(裝窮的攻×好騙的受
第1章 “你想包.養我?”
01
被分手的第16天,陳辭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這麽消沉下去了。
他去理發店剪了個新髮型,又去買了身超過自己平時消費水準的衣服,決定聽朋友的建議,開始新的生活。
當天晚上,陳辭拿著朋友給的地址,去了一家酒吧,一連喝了幾杯高濃度軒尼詩,把自己灌得爛醉。
然而醉了也哭不出來,陳辭趴在吧台上,像被人抽走靈魂一樣呆呆看著不遠處舞台上晃眼的燈光。
台上那個年輕的歌手,側臉輪廓很像那個人。
陳辭是真的醉了,不然不會在歌手表演完下台路過他旁邊的時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問:“喝酒嗎,我請你。”
歌手轉過頭,正臉並不像那個人,陳辭有點失望。
酒吧燈光昏暗,歌手端詳陳辭很久,說:“好啊。”
02
陳辭大學畢業和朋友一起創業,摸爬滾打幾年,現在混得不說多好,也算擠進了一線城市有房有車的中產階級,期間認識了上一任男友也是唯一一任男友,並順利和家人出櫃,一路順風順水。
但就在上個月,相處四年的男友對陳辭說他愛上了別人,之前說好年底休假出國領證的事,他做不到了。
那天陳辭表現得很冷靜,像每一個被生活耗光脾氣的成年人。但現在,他趴在酒吧吧台上,拉著歌手前言不搭後語地講自己這些年的疲憊。
“好多次我都想不幹了……但我又想,現在不多賺點錢,等我們兩個老了之後該怎麽辦……”
“我忙到連他出軌都沒發現,我是不是很可笑……”
……
說累了,陳辭抬起頭,撞上歌手的目光。
閃動的燈光落在他年輕的眼睛裡,很好看。
陳辭晃了晃神,突然問:“你缺錢嗎?”
歌手支著腦袋,漫不經心地開口:“缺。”
陳辭被酒精衝昏了頭腦,不知道怎麽想的,脫口而出:“我有錢。”
有錢接下來呢?朋友說要開始新的生活,認識新的人,不要總是埋頭賺錢,也要學會用錢來取悅自己。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陳辭腦袋裡冒出來,他借著酒勁坑坑巴巴地開口:“你跟我吧……我可以,可以給你錢……”
說完陳辭才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多離譜,他長這麽大一直遵紀守法,連課都沒逃過,現在竟然主動和人提出錢色交易。
歌手眯了眯眼,似乎覺得好笑,又隱隱有點生氣,“你想包.養我?”
“我……”陳辭下意識想否認,但又一想自己剛才的意思,不就是包.養麽。
於是他又喝了一大口酒,說:“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說完想起什麽,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和車鑰匙,又打開手機上的銀行和理財軟件一一給歌手看,“我養得起你……”
這回歌手終於笑了,笑夠之後靠近陳辭,壓低聲音說:“我不做bottom。”
陳辭騰地紅了臉。
03
“其實你長得不錯,”歌手打量著陳辭,輕笑了下,“完全可以找到更合適的人,沒必要這樣。”
陳辭醉醺醺地搖頭,“不,不找了,不談戀愛……”
“再也不找了……”
……
說著說著他又想起剛才的話題,搭住歌手的手臂,問:“你到底跟不跟我啊……”
結果還沒等歌手回答,說完這句,陳辭一頭栽倒在吧台上,斷片了。
04
事後陳辭回想起那天的遭遇,覺得歌手沒有趁他斷片順走他的錢包手機鑰匙,反而把他撿回家讓他安穩睡了一覺,足以說明歌手是個好人。
所以陳辭從一開始就沒有對歌手設防。
歌手名叫陸野。
這是第二天早上陳辭在他家裡醒來後知道的。
而陳辭睜眼聽到的第一句話是:“不好意思啊,就一張床。”
因為陸野正光著膀子躺在陳辭旁邊。
年輕肉體的視覺衝擊力讓陳辭立馬清醒了過來。
“我,我怎麽……”面對八塊腹肌和輪廓清晰的胸肌,陳辭說話變得結結巴巴。
“不知道你家在哪,就回我家了。”陸野坐起來,邊套衣服邊說,“開的你的車。代駕費記得結一下。”
陳辭愣了愣,然後反應過來這句話應該是玩笑。
自己身上原本的衣服已經被換掉了,現在穿著一身明顯大一號的舊睡衣,陳辭不確定地開口:“我們昨晚……”
陸野回過頭來,挑了下眉:“沒做。”
陳辭沒想到他這麽直白,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
陸野像是覺得有趣,掀了陳辭的被子傾身而上,把陳辭堵在自己雙臂之間,問:“想做?現在也可以。”
05
最後還是沒做。
陸野家裡沒有套和潤滑。
06
陳辭莫名其妙地和陸野開始了一段既像包.養又不像包.養的關系。
陳辭想要忘掉前男友,開始一段新的生活。而陸野那幾天房子到期,在找新房子,便接受了陳辭的邀請搬到了他家。
第一次乾這麽離經叛道的事,陳辭起初有些束手束腳,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陸野。
陸野故意逗他,說:“我也第一次當小白臉,做得不好的地方,老板多擔待。”
他故意加重“做”這個字,還大剌剌地裸著半身在陳辭眼前晃來晃去。陳辭到底沒能脫離低級趣味,發現陸野並不在意他偷看之後就開始光明正大地看,邊看邊自我安慰地想:三十多歲有小肚腩的男人有什麽好?有錢就應該泡弟弟。
第2章 “哥哥。”
07
一個屋簷下住了三天,陳辭才知道陸野還是個學生。
男大學生。
聽起來就很……
08
陳辭在公司主要負責技術這一塊,一般不需要出去應酬,但也聽說過不少名利場裡的荒唐事,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員。
為了摸清行情,陳辭特意旁敲側擊打聽了一下,結果發現這事兒根本不是明碼標價來的,有錢的可能送輛車送塊表,就把他幾個月的收入送進去了。
考慮到陸野還在上學,陳辭沒有一開始就送他太誇張的禮物,無非是些穿的用的,幾千的鞋幾萬的表,陸野什麽都不挑,照單全收。
陳辭總覺得陸野並不在乎這些東西,看起來也不像是缺錢的樣子。陳辭想問又不知道怎麽問,畢竟在職場裡,雇主要離雇員的隱私遠一點。
對,雇員。陳辭這麽定義陸野的身份。
雇員陸野在接受陳辭的聘用後就沒再去過酒吧,他說那天是他第一次駐唱,結果就碰到個從天而降的便宜金主。
說這句話的時候,陸野壓著陳辭,語氣裡帶著調笑的腔調。
兩人發生關系沒什麽鋪墊,同處一個屋簷下,擦槍走火根本不需要理由。
陸野的惡趣味終於在床上顯露了出來,他掐著陳辭的下頜,問:“花錢給人上的感覺怎麽樣?”
“不……”
……
羞恥伴隨著快慰淹沒了陳辭的理智,他甚至忘了最後是怎麽結束的,隻記得自己被抱進浴缸時,聽到陸野戲謔地說:
“太不經*了,哥哥。”
09
陸野實在算不上一個溫柔懂事的情人,在床上總是把陳辭弄得很狼狽,並且熱衷於各種葷話。
漸漸的陳辭也越來越放得開,雖然還是羞恥,但最後總會屈服於生理本能,甚至主動配合陸野的惡趣味。
陸野說他浪,說話的時候,兩根手指還插在陳辭嘴裡攪弄他的舌頭。
“哥哥,”陸野的聲音又低又啞,“浪出水了。”
陳辭憋紅了眼睛,嗚咽著搖頭。
陸野才不管他難不難堪,直到把人折騰得渾身上下沒法入眼才收手。
陳辭分神想,自己的錢也算花得值了。
10
平時陳辭和陸野一個上班一個上學各忙各的,雖然住在一起,但交流並不多。
陸野下了床完全是兩個人,高興了嬉皮笑臉哄著陳辭,不高興了一句話也不樂意說,一張臉冷得像冰塊。陳辭脾氣好性格軟,兩個人倒也沒什麽矛盾。
朋友開玩笑說陳辭最近看起來心情不錯,是不是遇到了第二春。陳辭老實回答只是床伴,算不上第二春。
他的確沒打算和陸野發展肉_體以外的關系,畢竟陸野年紀太小了,兩個人相互了解又不夠多,談戀愛什麽的壓根不在陳辭的考慮范圍內。
床上合拍已經很難得了。陳辭不貪心。
第3章 “寶貝,你說我是誰?”
11
就這麽過了一個多月,某天陳辭接到前男友的電話,說有東西落在他家。
“落了什麽,我寄給你。”陳辭平靜地問。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自己去拿吧,也不遠。”
陳辭想了想,答應了:“周五下班我在家。”
“好,周五見。”
掛了電話,陳辭感到胸口悶悶的。
前男友叫宋泊遠,是陳辭的直系學長,兩人大學時沒什麽交集,畢業後經人介紹認識並確定了戀愛關系。宋泊遠細心、沉穩、專一,是絕佳的結婚對象,陳辭想不明白他這樣的人怎麽會背叛感情。
後來聽說對方是宋泊遠去年新招的秘書,陳辭看過照片,是比自己要年輕好看些。
12
陸野有晚課,每周五晚上都是陳辭自己在家。
宋泊遠如約而至,進門敏銳地發現鞋架上有一雙陌生的拖鞋,皺了皺眉,問:“家裡有別人嗎?”
陳辭站在不遠處,穿著柔軟的針織薄衫和睡褲,沒有回答宋泊遠的問題,淡淡地說:“落了什麽你自己去找吧,這次別再落下了。”
“你……”宋泊遠似乎想說什麽,但看見陳辭背向自己走到客廳坐下,沒有跟他搭話的意思,便隻好先去書房找東西。
幾乎是前後腳,陸野回來了。
陳辭看到本不該在這時候回家的陸野,一時有點懵,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虛。陸野沒注意到他的微表情,把背包往沙發上一扔,挨著陳辭坐下,抱怨說:“晚課不上也不提前通知,到了教室才說,真服了。”
陳辭回過神來,抬手揉了揉陸野的眉頭,說:“別生氣。吃飯了嗎?”
陸野面色緩和了些,說:“沒,回來陪你吃。”
“那我去看看冰箱裡有什麽菜。”
說完陳辭起身去廚房,剛邁出一步就被陸野抓住手臂,毫不費力地拉進自己懷裡。
陳辭跌坐在陸野腿上,寬松的針織衫下是常年坐辦公室養出來的細白皮膚,因為剛才在走神,眼神顯得有些懵懂,不像快三十歲的人。
陸野瞬間感到口乾舌燥,扣著陳辭的腰把人按向自己,“不急,先吃點別的。”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慍怒的聲音:“陳辭?”
13
親熱被打斷,陸野比宋泊遠還要不爽。
“誰啊你?”他的目光越過陳辭看到身後那個男人,隱隱覺得面熟,隨後想起來在陳辭書房見過二人的合照。
陸野當時還口無遮攔地評價說這人一看就腎虛,陳辭無奈,當著他的面把照片扔進了垃圾桶。
“這話我問你才對。”宋泊遠的臉黑得像鍋底,尤其看到陸野放在陳辭腰上的手,眼裡幾乎要冒出火來,“你是誰?”
“我?”陸野笑了,手掌曖昧地移到陳辭屁股上,輕輕拍了拍,“寶貝,你說我是誰?”
14
這場對峙以陳辭無視宋泊遠的質問,讓他收好東西就離開結束。
宋泊遠心有不甘,衝動之下差點想要去抓陳辭的肩膀,被陸野一把攔住。
“少他媽動手動腳。”陸野語氣不善,目光掃到宋泊遠疏於鍛煉的身材,臉色更加不屑,“收拾完了嗎,收拾完趕緊滾。”
第一次被一個小自己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教訓,宋泊遠惱羞成怒,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小辭,你別被這種小白臉給騙了。”
“你他媽說誰……”
“你少說兩句吧。”陳辭打斷陸野,疲倦地歎了口氣,又看向宋泊遠:“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回房了,陸野最後看了一眼宋泊遠,留下一個警告的目光,也跟著進了臥室,把門關得震天響。
宋泊遠一個人站在客廳,看著緊閉的臥房門,恨恨地握緊了拳。
第4章 “我讓你滾。”
15
“你讓他來幹什麽?”進門第一件事,陸野把陳辭按在床上,居高臨下地問。
“他說有東西要拿……”
陳辭避開陸野的目光,心神不寧地回答。
他今天確實是故意答應讓宋泊遠過來的,想試試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在意了。然而事實證明人沒有那麽容易從一段受傷的戀情中走出來,看見宋泊遠,陳辭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觸動。
但陳辭有底線,這樣的觸動只會讓他更加提醒自己,不可以再留戀過去。
陸野當然不這麽覺得,他譏笑道:“我今天要是不回來,你們準備幹什麽,不會只是敘舊這麽簡單吧?”
聽他這麽說,陳辭微微瞪大眼睛,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陸野說話一向不中聽,“你那個前男友一臉虛樣,能滿足你麽?”
陳辭看著陸野,這次是真的有點生氣了。他甩開陸野的手,聲音發顫:“你就這麽想我?我饑渴到你一天不在就找前男友回家偷情?”
“不然呢?”陸野反問,“我現在是不是應該給你們讓出地方啊?還是說你想三個人一起,我倒是沒意見,就是不知道外面那位嫌不嫌髒。”
陳辭從小性子軟,幾乎沒和人吵過架,氣急了只會憋得自己說不出話。此刻他看著陸野,憤怒和屈辱一起湧上來,哪怕是當初得知宋泊遠出軌都沒這麽氣過。
陸野見陳辭紅著眼眶渾身發抖,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難得生出一絲愧疚,正要開口,只見陳辭緩緩抬手指著房門的方向,說:“滾。”
“你說什麽?!”陸野不可置信地問。
陳辭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讓你滾。”
16
陳辭覺得這段關系應該是結束了。
上次吵架過去小半個月,他和陸野一直都沒有聯系,倒是宋泊遠去公司找過一次陳辭,兩人坐在樓下的咖啡廳,再次因為陸野起了衝突。
宋泊遠認為陸野年輕不著調,勸告陳辭離他遠點。陳辭反問宋泊遠:“你憑什麽管我?”
“我……”宋泊遠語塞,“就算分手,我們也可以做朋友。小辭,你太善良,我怕你被騙。”
陳辭冷冷看著他,說:“我隻被你一個人騙過。”
17
陳辭試圖用工作來麻痹生活和感情上的不如意,連著幾天加班到深夜,合夥人勸他注意身體,不行給自己放個假出國散散心,陳辭考慮了一下,覺得也是個辦法。
這天晚上陳辭又踩著午夜的鍾聲下班,到車庫取車時,被藏在黑暗裡的人影嚇了一跳。
陸野穿著衛衣牛仔褲倚在陳辭車邊,半張臉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中,昏昏欲睡的時候,被開鎖時亮起的車燈喚醒。
陳辭看見他,愣在原地:“你怎麽……”
“我今天剛考完試。”陸野打了個哈欠,“放假了。”
說完他沒事人一樣看了一眼陳辭,懶洋洋地問:“愣著幹嘛,回不回家?”
18
陳辭和陸野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或許在陸野看來兩個人根本沒鬧掰過,因為他說他忙著考試複習才沒有聯系陳辭。陳辭不大相信陸野的說辭,又沒辦法逼他承認他是在找借口給自己台階下。
倒是陸野依舊喜歡逗弄陳辭,說陳總給的那麽多,他才舍不得走。
第5章 “我玩玩不行麽?”
19
陳辭之前給自己安排了年假,最近的工作也都推掉了,想著假期不能浪費,便問陸野要不要一起出國玩一趟。陸野自然沒意見,幾天后,兩人按照陳辭的計劃去了南法。
有人陪伴的旅行當然好過獨自神傷,只不過陳辭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陸野這樣一個需要兼職駐唱賺錢的大學生為什麽會有法國簽證,同時忽視的還有陸野地道流利的英文和日常溝通無障礙的法語。
旅行輕松愜意,兩個人一起參觀了城堡、酒莊、果園,或許是蒙彼利埃城區的陽光太熾熱,又或許是白蘭地的香氣太醉人,陳辭偶爾會生出在談一場戀愛的錯覺。
他和陸野在熱鬧的海邊牽手,在寂靜的路燈下擁吻,在推開窗就能看見城堡的酒店房間盡情交換體溫,陳辭沒有想過自己波瀾不驚的生活裡,還能有此刻這樣的悸動和熱忱。
20
旅行如同一場脫離現實的美夢,回國後陳辭繼續投入工作,陸野則繼續他的假期。關於之前那次吵架,陸野後來主動道過一次歉,陳辭想了想覺得年輕人偶爾口無遮攔可以理解,便沒再計較什麽。他沒發現自己對陸野有些過分縱容,這是連宋泊遠都沒有過的待遇。
21
公司接了一筆大單子,不巧合夥人急性胃炎進了醫院,最近只能陳辭一個人忙前忙後,外加應付各種飯局。
陳辭酒量不好,某天晚上被甲方逼著多喝了幾杯,一個人鑽進洗手間裡吐,吐完正準備回去,聽見外面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陸哥,剛才在裡邊聽大誠說你談戀愛了,真的假的?”
“沒談。”
“不對吧,他說親眼看見你跟一男的拉手逛超市。唉,跟我講講唄,哥們兒不歧視同性戀。”
“說了沒談。”陸野的聲音有點不高興了,“別煩。”
“沒談你拉人手幹嘛?”另一人還在不知死活地追問。
和聲音一起飄進來的還有煙味,陳辭甚至能想象到陸野皺著眉頭不耐煩抽煙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陸野說:“我玩玩不行麽?”
另一個人終於消停了:“也是,聽大誠說那男的看著有二十七八了,我猜你也不可能喜歡那樣的。”
……
等兩人的聲音漸漸邊遠,陳辭才擰開門從隔間裡出來。他腦袋昏昏沉沉的,胃也疼,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陸野的話。
22
回家睡了一覺醒來,陳辭終於不那麽難受了,他想陸野說的也沒錯,他們兩個之間本來就不是什麽正當關系,他不該被最近的溫情衝昏頭腦。
這件事沒有讓陳辭難過太久,因為很快他遇到了更大的麻煩。
之前談好的那筆訂單,因為陳辭公司的生產線突然出了問題沒辦法按時完成,甲方那邊催得緊,放話說一周內拿不出解決方案就按他們違約處理。陳辭焦頭爛額,連著幾天半夜兩點多還開著電腦在客廳工作。
這天晚上陸野起夜發現身旁沒人,趿著拖鞋走到客廳,看見黑暗中一塊幽幽發光的屏幕後面,陳辭眉頭緊鎖,額前的碎發被抓得亂七八糟。
陸野看了一會兒,走過去坐在陳辭旁邊,問:“幹什麽呢,這麽晚還不睡?”
陳辭轉頭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說:“工作還沒做完。”
“有什麽不能明天做?”
陸野搭著陳辭的肩看他電腦,上面沒什麽重要的東西,陳辭也就沒攔。
看了幾眼陸野動作一頓,不確定地問:“廣陸?”
——廣陸集團,這次合作甲方的母公司,是陳辭這種小公司惹不起的商業巨頭。
“嗯。”陳辭疲倦地點了點頭,“給他們的訂單出了點問題。”
陸野看著屏幕若有所思,“這樣啊……”
第6章 “拚車的朋友。”
23
第二天中午陳辭接到甲方負責人的電話,說那筆訂單不急著要了,再晚幾天也沒關系。陳辭不放心地追問這樣會不會算他們違約,那邊信誓旦旦說不會,並且當天下午,甲方負責人親自把新合同帶到陳辭公司,除了這筆訂單外,還另外談成了另一筆更大的單子。
又過了一個星期,行業某尖端大廠忽然拋來橄欖枝,替陳辭的公司解決了生產線的問題。
商場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同情和幫助,陳辭推測大廠想要收購他們這個小公司,結果那邊隻談合作不談收購,甚至合作的項目完全沒有觸及到公司的核心技術,怎麽看都是筆穩賺不虧的買賣。
回到家裡陳辭沒忍住提起這兩件事,一邊在客廳踱步一邊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我最近運氣是不是太好了點,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陸野被他走來走去晃得眼暈,一把撈過陳辭的腰把人往沙發上一拽,隨口說:“踹了倒霉前男友,運氣當然就來了。”
陳辭無奈歎氣:“你怎麽總提他……”
這話把陸野問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耿耿於懷。
半晌陸野找借口說:“因為他長得像我初中教導主任,一看他我就來氣。”
24
經過這次化險為夷,陳辭多了一筆不小的進帳。他覺得陸野一定是旺夫命,自從認識他,自己工作變順利了,心情也變好了。
剛好兩個人認識半年整,陳辭決定送陸野一份正式的禮物,挑來挑去看上一輛寶馬740,落地剛好七位數,車型和性能都很適合陸野。
提車那天陳辭沒有提前告訴陸野,想給他一個驚喜。
陸野原本以為今天是陪陳辭看車,到了4s店才知道車是買給自己的。他想起家中車庫那輛落灰的M760,心情有些複雜。一方面不願承認感到竊喜和滿足,因為陳辭真的把他放在了心上,另一方面又有些後知後覺的愧疚。
陳辭沒發現陸野的微表情,略帶羞赧地說陸野快畢業了,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以後工作生活都會方便一點。
說話時陳辭不太好意思直視陸野,明明快三十歲的人了,眼神還是很清澈,讓陸野覺得陳辭比他想象中單純得多。
陸野心裡歎了口氣,把陳辭擁入懷中,說:“謝謝。”
25
換了新車後陸野經常來接陳辭下班,雖然每次都只在樓下等,但時間久了還是被公司同事們看出了端倪。
考慮到陸野還在上學,陳辭怕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面對同事的調侃總是矢口否認,有兩次還被陸野撞見,雖然陸野表面上什麽也不說,但陳辭能感覺到他不太高興。
陳辭想這個年紀的男生自尊心都很強,陸野一定不願意被人當作吃軟飯的小白臉,於是他和陸野商量說以後不用來接自己了,沒想到陸野聽了更不高興,回家一晚上沒搭理陳辭。
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陸野繼續接陳辭下班,陳辭繼續自欺欺人地對同事說他們只是拚車的朋友。
第7章 “叫老公。”
26
之前那個吹毛求疵的甲方負責人莫名其妙被調走了,接任的新負責人謙和有禮,做事也更認真負責,陳辭感到輕松很多。
某天新負責人來陳辭公司商談下一階段的合作計劃,不知不覺說多了,談完事情早過了平時的下班時間。
兩人一起走出公司大樓,負責人抱歉地說要請陳辭吃晚飯,剛說完就看見等在樓下的陸野。
陸野穿了一身休閑裝,單手插兜靠在車邊玩手機,聽見聲音抬眼看過來,目光在兩人中間頓了頓,不悅地皺了下眉。——生生逼退了負責人張口欲出的稱呼。
陳辭當然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正思索怎麽婉拒,剛好看見陸野,松了口氣說:“今天不巧和朋友有約,改天吧,改天我請你。”
負責人哪敢說不,連忙答應了。
陸野走過來自然地搭了陳辭的肩,問:“今天怎麽這麽晚?”
話是問陳辭的,眼睛卻看著對面的負責人,把負責人看出一身冷汗。
“談工作忘了時間,等久了吧?”陳辭不疑有他,誠實回答。
“還行。”陸野順手摸了下陳辭的後腦杓,攬著人走了,臨走前給旁邊誠惶誠恐的負責人留下一個“你看著辦”的眼神。
自那以後再沒有人在工作時間外打擾過陳辭。
27
天氣轉涼,陳辭怕冷,晚上睡覺總是不自覺地往陸野身邊靠。
好幾次陸野被壓得胳膊發麻,煩躁地睜眼醒來,看見懷裡人安靜的睡顏又瞬間沒了脾氣,認命般自己活動活動筋骨,再把人抱得更緊。
陳辭睡相很乖,脊背微微弓起,呼吸均勻綿長,像隻溫順的貓。陸野覺得自己這回可能是栽了,竟然想把貓帶回家裡養。
28
陸野的生日快要到了。
剛好遇上周末,陳辭問陸野有沒有別的安排,沒有的話他想給陸野過生日。
問話時陳辭不太好意思,因為拿不準兩人的關系有沒有親密到可以單獨一起過生日。
陸野猶豫了一會兒,說當天有社團活動,大家約好去聚餐。說完又立馬補充說自己一定會在九點之前趕回來。
陳辭剛垂下的眼角又揚起來:“那我等你。”
——哪有什麽社團活動。每年這一天,陸家二老都會為兒子準備盛大的生日宴會,本市名流幾乎全部到場。
陸野的算盤打得很好,七點宴會開始,他露個臉說幾句話,做完表面功夫就開溜,九點之前一定能趕回去。反正這種宴會也不過是借他生日的由頭,真正的主角並不是他,真正真心實意想給他過生日的只有家裡那一個。
29
因為第二天不用上班,生日前一天晚上陸野更加肆無忌憚地折騰陳辭。
零點鍾聲響起時,陳辭撐著陸野的胸膛跨坐在他身上。他面色潮紅,看向陸野的眼神帶著朦朧的水汽,喘息著開口說:“陸野,生日快樂……”
陸野的眼睛危險地一眯,問:“叫我什麽?”
叫什麽……陳辭陷入茫然,不知所措地搖頭。
陸野坐起身來,因為這個動作又把陳辭弄出幾聲驚喘。
他勾引般啄吻陳辭的唇,說:“叫老公。”
兩人肌膚相貼,幾乎要融到一起。陳辭攀著陸野的肩,大腦一陣一陣眩暈,終於在某個瞬間經受不住嗚咽著開口:“老公……”
第8章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30
後來很久一段時間陳辭都在想,如果第二天他沒有去陸野的學校,沒有因為無聊坐在車裡刷朋友圈,他和陸野會不會一直這樣相安無事下去,直到某天熱情消散,體面地分開。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31
生日那天陸野早早出門,陳辭睡了一個饜足的飽覺,醒來後不緊不慢地收拾屋子,布置餐廳和客廳,準備晚上的食材。一切收拾妥當,時間還很充裕,陳辭洗了澡換了衣服,臨時起意想要去接陸野回家。
他發消息給陸野,裝作不經意地問聚餐怎麽樣,陸野回答說很無聊。
陳辭又問在哪裡聚餐,陸野回:“學校東門的火鍋店,社團聚餐都是在那兒。”
陳辭套出地址,開車去了陸野的學校,副駕上還放著提前準備好的花。他一直都喜歡這些微不足道的儀式感,就算是從前一個人生活,遇到節日和生日也會買花慶祝。
女性朋友們都喜歡開玩笑說陳辭是最適合結婚的那種人,溫和,細心,專一,熱愛生活,可惜不給大家機會,每次都把陳辭弄得很不好意思。
到學校時八點出頭,陳辭把車停在路邊,準備等陸野出來悄悄給他一個驚喜。
這邊一整條街都是飯店和商鋪,來來往往的大學生們三五成群,讓陳辭感到有一絲羨慕。他的校園時代幾乎都在圖書館和教室裡度過,很少有這樣燈紅酒綠的娛樂活動。
看夠了青春洋溢的大學生,陳辭靠在座椅上,想給陸野發消息,又怕不小心露陷。把手機解鎖關閉,再解鎖再關閉,反反覆複幾次,最後打開了朋友圈。
陳辭沒想到,進去第一眼會看到陸野的照片。
32
“參加陸公子的生日宴會~”
——一句簡單的文字配上幾張自拍和宴會現場的照片,來自陳辭曾經的大學同學夏夢秋。
夏夢秋是當時的系花,陳辭和她並沒有什麽交集,怎麽加上微信的也已經忘了。後來偶爾刷朋友圈,得知她畢業沒多久就結婚了,平時曬的照片幾乎都是姐妹團的自拍和下午茶。這次也是,九宮格裡自拍佔了六張,剩下三張的其中一張,遠遠拍到了陸野的正臉。
照片裡的陸野站在人群最中間,一身剪裁精良的高定西裝襯得身姿格外挺拔,是陳辭沒見過的模樣。
他一手端著半杯香檳,一首插在兜裡,似乎正在跟什麽人交談,臉上掛著禮貌而淡漠的微笑。
陳辭不自覺放大那張照片,想要從中找出照片裡的人不是陸野的證據,可是根本找不到。
——那就是陸野。他的衣領上甚至還別著陳辭作為生日禮物之一送給他的胸針。
今天早上,陳辭用一隻橙色的禮物盒和一句生日快樂,換來了陸野一個纏綿的早安吻。
而現在,那枚五位數的胸針在主人的光芒下黯然失色,變成一根尖銳的刺,扎進陳辭遲鈍的心裡。
第9章 “你是不是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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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辭想,或許不是呢?有沒有一點可能不是?
他在火鍋店外固執地繼續等待,表盤上的數字如同審判倒計時,一點一滴消磨掉本就渺茫的希望,終於在時針指向九點整的時候,陸野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寶貝?”那邊的聲音帶著奔跑後的輕微喘息,“你不在家嗎?”
陳辭握著手機,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該說什麽呢?他現在甚至不敢確定陸野的名字是真的。幾個月來的點點滴滴像電影閃回一樣從眼前劃過,每一個畫面都那麽真實,每一個畫面卻又都那麽虛假。
電話那邊又喂了一聲:“聽得到嗎?”
陳辭回過神來,訥訥地應了一聲:“聽到了。”
陸野似乎察覺到陳辭情緒不對,放緩了聲音問:“怎麽了?”
“陸野……”陳辭仰頭靠在靠背上,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很久才艱難地開口:“你是不是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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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整天陸野都格外不順心。
應付那些虛偽的賓客也就算了,最難纏的是父母一直催促他盡快定下出國的時間,並且這次態度極其堅決,完全不給陸野再繼續拖下去的理由。
出國留學原本是很久以前就定下來的事,當時陸野沒什麽意見,覺得去哪上學都無所謂,但沒想到後來會遇到陳辭。
最開始陸野以為這不過是一場露水情緣,兩個人玩玩而已,很快就會結束,所以壓根沒考慮未來要怎樣。當定好的日期一天天逼近,父母第一次詢問他準備何時動身的時候,陸野才恍然驚覺陳辭已經成了他生活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不想走了。
於是陸野找盡一切借口拖延,甚至逃避回家和父母見面。終於,大洋彼岸的開學日期近在眼前,父母忍無可忍,趁他生日在家給他下了最後通牒。
一個小時前的宴會現場,要不是顧忌著那麽多的賓客,陸野差點當眾出櫃,告訴父母自己不走了,要留在國內陪老婆。
或者走也行,等他說服老婆跟他一起走。
但陸野忍住了,因為他答應陳辭要盡快趕回去,不能在這時候浪費時間。
等在家裡的陳辭是陸野這一天好心情的唯一來源,哪怕是在觥籌交錯之間,他想的也是陳辭會準備什麽樣的蛋糕,會不會戴上他之前說想看的貓耳朵和貓尾巴。
回家路上陸野把車開得飛快,終於在九點前順利趕到。但沒想到的是家裡漆黑一片,只有餐桌上擺著準備好的菜和蛋糕,而陳辭不知所蹤。
陸野沒來由的一陣心慌,第一時間撥通了陳辭的電話,卻等來一句滿含失望的“你是不是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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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邊陷入沉默,陳辭安安靜靜地等著,沒有發現自己的臉頰已經被淚水浸濕。
——哭什麽呢,又不是第一次被騙。
——比這還要難過的事情太多了。成年人的世界本就充滿算計和欺騙,那麽容易相信別人是你的錯,被騙也怨不得誰。
——何況你忘了你們是怎麽開始的了嗎?在一起的時候開心過就夠了,你不該再貪心。
陳辭對自己說。
過了很久,電話那邊的陸野生硬地笑了笑,說:“好啦我不該騙你,我21歲不是22歲,我錯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不是這個。”陳辭木然地搖頭,“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陳辭……”陸野難得叫他的名字,仿佛想要阻止接下來的話,但陳辭還是說了下去:
“你不缺錢,對嗎?”
“你不是窮學生,去酒吧駐唱也不是為了賺錢……”
“還有你說房租到期,沒有車,第一次出國,包括今天的社團聚餐,都是假的。”
“對不對……”
這一次的沉默格外漫長。
陳辭想自己這麽直白地拆穿他的謊言,按照陸野的性格一定會生氣吧。
但陸野只是很平和地說:“先回家好嗎?回家我們慢慢談。”
第10章 “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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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當然知道謊言不會長久,他想過很多次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用合適的方式把真相告訴陳辭。但僥幸心理讓他一拖再拖,甚至差點忘記謊言的存在。
潛意識裡陸野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麽嚴重的過錯,一切不過是弄巧成拙,他也不過是順水推舟,他想陳辭那麽好說話,一定不會生他的氣。
但沒有想到陳辭的反應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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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時整間房子燈火通明,陸野坐在沙發上,門開的瞬間立馬站起身來,卻因為陳辭的目光不敢上前。
那是一種過於空洞的目光,明明一句話也沒有說,卻讓陸野感到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他希望陳辭質問他,呵斥他,歇斯底裡地怒罵他,或者乾脆動手也可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平靜的,冷漠的,仿佛對面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陳辭。”陸野緩緩開口。
聽到聲音陳辭看過來,很輕地牽起嘴角,說:“生日快樂。”
“我……”陸野想說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乾巴巴地說了句:“我可以解釋。”
“不用了吧。”陳辭依舊是那樣的表情,像往常一樣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走到吧台前給自己倒了杯水,說:“我都知道。”
他自顧自說著話,逃避似的不去看陸野的眼睛:
“對你來說這是一場角色扮演的遊戲,對我來說也是……既然是遊戲,我不會當真。”
“不,不是遊戲。”陸野一心急脫口而出,“或許一開始是,但現在你相信我……”
“我怎麽相信你?”陳辭咣當一聲放下水杯,抬頭看向陸野,到底沒忍住紅了眼眶,“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我怎麽相信你?”
“你有無數次機會對我說實話,但你非要等我自己發現真相,為什麽,因為騙我好玩嗎?”
陳辭在車上哭過一回,早已經疲憊不堪,現在跟陸野說話幾乎要耗盡他全部的力氣。他一隻手死死抓著吧台邊緣,指甲幾乎要嵌進玻璃裡。
“……無論是體驗生活,”陳辭勉力讓自己不要哽咽,聲音卻還是無法控制地顫抖,“還是角色扮演,這麽久了都該結束了。”
空氣安靜了幾秒鍾,陸野似乎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結束?”他微微睜大眼睛,盯著陳辭問:“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分手?”
“不是分手。”陳辭緩慢地搖了搖頭,“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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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從出生就在金字塔尖,這注定讓他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不需要考慮任何人的感受,只要是他今天說想要的東西,明天就會有人雙手捧到他面前。
他肆意張揚了二十年,從來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更別說是被分手。
“我是騙了你沒錯,但這段時間你不開心嗎,我沒有讓你爽到嗎?”
第一次被拒絕的挫敗感幾乎讓陸野失去理智:“在不在一起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有那麽重要嗎!憑什麽你說結束就結束!”
“在一起是需要感情的,陸野。”陳辭已經無力再回應,疲倦地走到臥室門口,留給陸野一個孤寂的背影,“捫心自問,你喜歡我嗎?”
“我……”陸野張了張口,卻不知為何說不出那句話。
陳辭仿佛料到這個回答,自嘲般輕笑了下:“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所以結束了。”
進去前他最後說:“就這樣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房門關上的聲音像一聲歎息,將陳辭和陸野從此隔絕在兩個世界。
第11章 “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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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最終還是離開了,自尊和驕傲不允許他再繼續懇求。只是這時他還沒有意識到,比起現在的爭吵難堪,往後見不到面的每一天,才是人生中最難熬的痛苦。
父母很快安排陸野出國,同行的還有他們至交好友的女兒。幾位家長一直有意撮合兩個小輩,陸野對此沒所謂,從前是因為對愛情不抱幻想,反正像他這樣家庭出身的人最後都會接受一段安排好的婚姻,現在是因為唯一心動的那個人已經將他拒之門外,其他人對陸野來說沒有任何差別。
飛機飛到萬米高空,陸野從窗外往下看,熟悉的城市漸漸變成模糊不清的黑點。他忽然想起一個人的臉,那個人睫毛很長,眼角微微向下,看起來總有一種不符合年紀的懵懂。也不知道這麽心軟又好騙的人,是怎麽在職場摸爬滾打到今天的。
“真傻。”陸野低聲輕笑,眼眶卻莫名泛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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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總,這是上季度的報表您看一下。”
陳辭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秘書的聲音將他從走神中拉回現實。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轉過身說:“知道了,放那裡吧。”
在他身後,一架白色羽翼緩緩劃過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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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辭是一個多月後才知道陸野已經出國的。
某天公司有人到訪,自稱是廣陸集團的財務主管,受小陸總之托來送一張支票。支票上的數字剛好是陳辭花在陸野身上所有開銷的總和,不多不少,仿佛借此為他們畫上最後一個句號。
看著手中薄薄的紙片,陳辭心裡不免苦笑。錢也許算得清,其他的呢?如果這樣就能一刀兩斷,那麽他失眠的這些天又是因為什麽?
“沒有問題的話我就先告辭了。”對面的中年精英說。
陳辭抬起頭,猶豫片刻還是問了一個問題:“陸野他有沒有說過什麽時候回來?”
“抱歉,這個我不太清楚。按照那邊的學製也許是兩年。”
“……知道了,謝謝你。”
送走客人,陳辭靠在辦公椅上,呆呆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兩年對於陸野的年紀來說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可以談很多戀愛,也可以開始全新的人生,無論如何,那些都和陳辭沒有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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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因為一場蔓延全球的流行疾病,陸野畢業後又在國外滯留了兩年才回國。在這兩年裡,國內的經濟形勢天翻地覆,許多行業遭受重創,陳辭的小公司也沒能幸免,掙扎了不到一年便被另一家公司收購。
陳辭本人也從事事都要操心的小老板變成了給別人打工的企業高管,過上了按時上下班的平靜生活。偶爾想起陸野,也不再有洶湧起伏的情緒。難過像掠過水面的飛鳥轉瞬即逝,留下的漣漪總會被時間撫平。
三十二歲生日這天,陳辭一個人在家吹滅蠟燭,面對著空曠寂靜的房間,久違地產生了名叫孤獨的感覺。這些年不是沒有人向他示好過,但都被陳辭用各種理由回絕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好像一直在等待著什麽的到來。等到今天,終於等累了。
原來結束不是摔在地上的玫瑰花,也不是歇斯底裡的爭吵,更不是互相退還的禮物和放縱買醉的黑夜。
結束沒有任何儀式,也不需要任何告別,它只是漫長余生中的某個瞬間,腦海中忽然出現那個人的臉時,默默對自己說的一句:
“哦,原來我們已經結束了。”
第12章 “好久不見,陳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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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辭在隔壁市的姐姐最近忽然生病住院,姐夫醫院公司兩頭跑,實在照顧不來家裡的小孩。夫妻二人無奈之下請陳辭幫忙,剛好最近工作不太忙,陳辭便把自己兩歲的小侄子接了過來。
小孩子看起來可愛養起來難,陳辭請了阿姨,還是因為帶孩子連著遲到了好幾天,助理都開玩笑問陳總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沒有。”陳辭尷尬地笑了笑。剛說完,電梯裡進來兩個實習生,興致勃勃地討論樓下停了一輛特別囂張的邁巴赫。
“我們公司門口讓停車麽?”助理小聲自言自語。
沒想到實習生耳尖,回過頭說:“不讓啊,所以說他囂張嘛!”
助理想到什麽,忽然一拍腦門,壓低聲音在陳辭耳邊問:“不會是昨天說的新股東吧?”
陳辭想了想,沒太在意地回答:“也許吧。”
最近忙著帶孩子,隱約聽說來了一位神秘大款,短短兩天收購了公司16%的股份。陳辭覺得這事和自己關系不大,便沒往心裡去。結果剛到辦公室,董事長秘書敲門進來,說:“陳總監,今天新總裁上任,半小時後開會。”
“新總裁?”這個陳辭倒是沒聽說,皺了皺眉問:“這麽突然?”
“是啊……”董事長秘書笑得無奈,“是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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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大一家公司突然換了總裁,照理說不該悄無聲息,陳辭懷著好奇去了會議室,不知道是大家太積極還是他最近遲到成了習慣,推門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等他一個。
“不好意思我……”陳辭習慣性地開口,話沒說完,仿佛有所感應一般,忽然抬眼看見會議桌盡頭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運動裝變成了剪裁精良的西裝,潮牌項鏈變成了積家腕表,連周身鋒利的銳氣都仿佛有所收斂,變得更加沉穩。唯一不變的是看向陳辭的目光,依舊像黑夜中危險的火焰。
“……我遲到了。”陳辭低不可聞地說。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的新任總裁,陸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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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小時的會議說了什麽,陳辭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甚至避免和陸野對視,始終低頭裝作沉思的樣子。
會議結束後,陳辭逃似的第一個離開會議室去了洗手間,把自己關進最裡面的隔間,鎖上門深吸了一口氣。
陸野為什麽會回來,為什麽收購他公司的股份,還成了他的頂頭上司?
是巧合嗎?
陳辭不認為彼此失去聯系四年後,陸野仍然對他有什麽割舍不掉的念頭,唯一能用來解釋的,似乎只有巧合。
“別多想。”陳辭回想起開會時陸野得體的言辭和沉穩的語氣,默默在心裡對自己說,“他只是你的上司。”
咚咚,隔間的木板門被人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
陳辭完全忘了公司從沒有過洗手間緊張的情況,一邊說著抱歉一邊開了門。
一個高大身影猝不及防擋住他的視線,陳辭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人的臉,就被一把推回隔間,接著那人一氣呵成地關門落鎖,把陳辭堵在角落,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陳辭瞪大眼睛,終於看清眼前人的輪廓,依舊棱角分明,眉眼桀驁,目光裡藏著晦暗不明的光。
“好久不見,陳總。”陸野說。
第13章 “你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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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陳辭的大腦一片空白,好不容易為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設,在面對陸野的第一秒潰不成軍。
而陳辭的表情在陸野看來是不快的,眉頭緊鎖,目光黯淡,仿佛並不因為這場重逢有任何喜悅。——也是,兩人不歡而散,陳辭怎麽可能會想要再看到自己。
陸野手上松了力道,陳辭立馬脫離他的禁錮,嗵一聲撞在小隔間的門板上,狼狽地整理好自己被弄亂的衣服,問:“你幹什麽?!”
陳辭的警惕和抗拒像一根尖銳的針刺痛陸野,讓陸野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出現是不被歡迎的。
他往後退了一小步,抬手扶了扶領帶,故作輕松地說:“沒什麽,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陳總——”
他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陳辭一眼,輕笑著說:“還是這麽不禁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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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辭又一次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四年過去,陸野還是這麽傲慢輕浮。
他不想再多話,剛好手機響了,陳辭接起電話,聽筒裡傳出年輕保姆帶著哭腔的聲音:“陳先生,安安哭著要找你,怎麽都哄不好,你和他說句話吧……”
再接著聽見小侄子的聲音:“舅舅,嗚嗚,我要和舅舅玩……”
陳辭看了陸野一眼,皺了下眉頭,抬手捂住聽筒,柔聲問:“怎麽了安安?”
他一邊說一邊擰開衛生間的門出去,毫無留戀地扔下陸野,聲音也不像剛才那麽冷漠,而變成一種久違的溫柔。
“昨晚答應好的,今天先和小雨姐姐玩,男子漢不可以說話不算話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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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不明白。
分開的四年來,他對陳辭的想念愈演愈烈,直到終於戰勝自尊和面子,讓他決定放下一切回到陳辭身邊。
可是陳辭,好像已經完全不在乎他了。
難道真的像陳辭說的,他們一開始就是你情我願的肉.體關系,從來沒有過感情嗎?
陸野不信。也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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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辭好不容易在電話裡哄好安安,讓保姆帶他去遊樂園玩。結果下午下起雨來,安安又鬧著要見陳辭,保姆見時間也不早了,就把安安帶到陳辭公司,在樓下大堂的休息室等他下班。
於是陳辭一出電梯就看到一個小家夥朝自己跑過來,嘴裡嘰哩哇啦地說著什麽。陳辭走過去,蹲下來穩穩接住撲進懷裡的安安,笑著問:“今天去哪玩了?”
“去遊樂園!坐旋轉木馬!還有大飛機,嗚——”
“好玩嗎?”
“好玩!”
……
兩人正笑鬧著,身後忽然出現一道冰冷的聲音,帶著不確定的語氣:“陳辭?”
陳辭轉過身,看見陸野站在幾步外,眼睛死死盯著他懷裡兩歲大的小侄子。陳辭下意識地抱緊安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警惕地問:“有事麽?”
陸野的表情裡有困惑,有憤懣,甚至還有不易察覺的難過,讓陳辭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四年前說分手的那天。
只見陸野緩緩抬眼看向陳辭,張了張口,唇角揚起一個難看的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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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陸野說不出來。
——你結婚了嗎?
你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庭嗎?
你忘記我了嗎?
……
你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
陸野好像忘了自己撒過的謊,也忘了自己的惡劣和自以為是帶給陳辭的傷害,他站在那裡,心臟一擰一擰的疼,仿佛自己才是被辜負的那個人。
沉默許久,他自嘲地笑笑,說:“沒事。”
陳辭看起來一點也不想和他多話,禮貌地微微一頷首,說:“那我先走了,陸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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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整整一周,陸野都沒有再出現在公司。
那天下班時陸野的目光和表情,讓陳辭以為他會在公司找自己的麻煩,沒想到一連幾天都不見陸野的蹤影,陳辭開始懷疑陸野真的只是偶然看上他們公司的股份,又順手過來撿了個總裁當當,並不打算投入太多精力。
這樣最好。陳辭松了口氣。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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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陸野被關在家裡軟禁了。
一聲不吭地回國,一聲不吭地扔下家裡的生意去別的公司當總裁,又一聲不吭地當著眾人的面說自己不準備結婚,讓陸家二老和女方的父母陷入尷尬,種種加起來,氣得老陸總叫了十幾個保鏢把陸野堵在家裡。
陸野覺得這怪不得自己。結婚這事又沒人提前通知他,換了誰突然聽到自己要被結婚,第一反應都是拒絕。
何況他出國前就和孟小姐說好了,他不喜歡女的,對女的in不起來。
當時孟小姐吹吹自己剛修好的指甲,無所謂地說:“沒事,我也不喜歡男的。”
但他沒有孟小姐那麽能屈能伸,他連表面聯姻也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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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面是一周後,陳辭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見坐在自己椅子上一臉陰翳的男人,嚇得差點關門夾到手。
他很快穩住心神,輕輕皺了皺眉,說:“陸總,這是我的辦公室。”
這一周陸野過得身心俱疲,他從小無法無天慣了,活到現在二十五年第一次被父母關禁閉,整整一周家裡雞飛狗跳,後來二老實在受不住了,只能恨自己養大一個討債鬼,把陸野放了出來。
於是陸野馬不停蹄地來見陳辭,結果路上遇到堵車,又憋了一肚子氣。原本他想著來公司能聽陳辭說說話,沒想到又看見陳辭對著自己皺起眉頭。
——有這麽討厭嗎?
連笑一下都不肯。
第14章 “陳辭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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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個飯局,你陪我去。”陸野黑著臉說。
“我?”陳辭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陸野這是來找他麻煩了,“可是我今天要早點回去……”
“早點回去帶孩子麽?”陸野冷哼一聲,想起陳辭抱小孩的樣子,心裡又痛又恨,不由自主出言譏諷,“陳總,速度夠快的,孩子都這麽大了。”
陳辭確實要早點回家哄安安,雖然陸野的後半句話明顯是誤會了,但陳辭沒有辯解。
他的默認落在陸野眼裡,更加激起陸野的憤怒,陸野站起來,冷笑道:“你放心,我對結了婚有孩子的男人沒興趣,但晚上的飯局你必須去,這是工作。”
陳辭站在原地,直到陸野出去很久,才慢慢回過神來:並沒有人說陸野對結了婚有孩子的男人感興趣。
頂頭上司的要求陳辭無法拒絕,他給保姆打電話,拜托她今天早點哄安安睡覺。掛了電話,助理送來一份文件,是今晚要談的項目資料,說是陸總讓送來的。
——難道真的只是公事嗎?陳辭心裡疑惑。
不管怎麽說,他並不想面對陸野,更不想和陸野同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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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司共赴酒局,照理來說陳辭應該是陪酒的那個,但對面把酒杯遞來時,陸野卻擋在他前面接下,淡淡勾起唇角:“陳總不能喝,我來吧。”
對方大概也是第一次見領導給下屬擋酒,一時有些茫然。陳辭見狀,主動說:“沒關系,我……”
剛說了一個“我”字,陸野便向他投來一道目光,意思不言而喻:閉嘴。
於是陳辭沒有再說後面的話,默默坐回去,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整個晚上,陳辭負責談事,陸野負責和對方稱兄道弟互相灌酒。陸野好像真的變了很多,分開的四年讓他變成了一個更成熟、更圓滑、更理智的大人,只有偶爾不經意間看向陳辭的目光,依稀能分辨出當年的樣子。
後來陸野喝得爛醉,雖然表面上看只是眼睛紅一點、目光遲鈍一點,但陳辭知道他醉得不輕。送對方的人離開後,陳辭回包廂找陸野,陸野閉著眼睛躺倒在沙發裡,不知道是睡著還是醒著。
陳辭走過去,彎腰拍拍陸野的肩:“陸野?醒醒。”
沙發上的人緩緩睜眼,眼尾發紅,目光潮濕,仿佛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一樣,凝神看了好久,才小聲開口:“陳辭……”
他看起來有些脆弱無助,喃喃著重複陳辭的名字,過了很久,搖搖頭說:“不是陳辭。陳辭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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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陳辭送陸野回家,陸野一路上反常的安靜,垂著眼簾坐在座位上,一句話也沒有說。直到車子慢慢地停下來,他才抬眼看向陳辭,問:“你什麽時候結婚的?”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聲音低低啞啞,像撒了一把粗鹽。
陳辭沒有回答,陸野收回目光,低頭笑笑:“不想告訴我也沒關系。我只是,隨便問問。”
他說著,推開車門,對陳辭揮揮手:“謝謝你送我回來。”
陳辭看著陸野踉蹌的身影,張了張口:“你……”
陸野仿佛能猜到他想什麽,回頭牽起嘴角:“我沒醉,不用擔心我。”
陸野一個人回家,一個人上樓,打開房間的燈,站在窗邊看著陳辭的車遠去。
被軟禁的那幾天他有過很多瘋狂的念頭,比如把陳辭抓起來,逼他離婚,再比如找人威脅陳辭的妻子,給她一筆錢讓她帶著小孩離開。
他想陳辭想得快要發瘋,恨不得把人撕碎了吞進肚子裡,但等他真的見到陳辭,他又舍不得了。
除了對陳辭擺臉色,說幾句不好聽的話出出氣,其他的陸野什麽都做不出來。
他想,他明明四年前就該認栽,為什麽非要拖到今天,拖得陳辭有了家室,他再也沒辦法名正言順地走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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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生病了。
喝醉酒睡覺忘記關窗,第二天起來頭痛欲裂,要不是被助理的電話叫醒,差點就這麽昏死在家裡。
助理是在陳辭的辦公室給陸野打的電話,因為有一份文件需要簽字,找遍全公司也沒有找到陸野的人,想起陸野昨晚和陳辭在一起,隻好來問陳辭。
“陸總,您怎麽了?”聽到電話那邊虛弱的聲音,助理擔心地問,“需不需要我幫您叫醫生?”
叫醫生?陳辭皺了皺眉,問:“怎麽回事?”
“陸總好像生病了……”
助理說完,聽筒裡傳出嘟的一聲,電話掛了。
“喂,陸總,喂?”助理求助地望向陳辭,“怎麽辦……”
陳辭沒有猶豫,起身拿上外套和車鑰匙,說:“你先叫醫生。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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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被電話叫醒,準備起床去找體溫計,結果站起來趔趄了一下,手機沒拿穩摔在地上,黑屏了。
“……”
門鈴適時響起,陸野拖著沉重的病體去開門,失望的是,門外站的是孟小姐。
“生病了啊?”孟小姐打量他一眼,“那正好,我媽讓我來看你,給你帶了佛跳牆和桂花酥。”
“……”
陸野不想說話,也沒力氣說話,扔下一句“放那吧”便自顧自回了房間。孟小姐知道他的脾氣,也不介意,反正她今天來也只是完任務,東西送到就可以走了。
不過看陸野病成這個樣子,孟小姐怕他有個什麽好歹,自己回去不好交代,便主動去廚房燒了一壺熱水,給陸野倒了一杯,又找到藥箱翻出一盒感冒藥,看著陸野吃下去。
“我沒事,你回去吧。”陸野啞著嗓子說。
剛說完,門鈴再次響起,孟小姐看了一眼床上昏昏沉沉的陸野,無奈道:“我去開。”
第15章 “那個小孩,不是陳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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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辭路上走得急,一心隻想著陸野的病,到陸野家門口按下門鈴,才後知後覺地有些擔憂:這樣會不會太冒昧了?
不過留給他猶豫的時間不多,房門很快從裡面打開,一個高挑漂亮的年輕女孩出現在陳辭面前,問:“你是?”
陳辭大腦空白了一瞬,呆呆地站在原地幾秒鍾,回答:“你好……我是陸野的同事。”
“哦,進來吧。”
女孩熟稔的樣子仿佛這個家的女主人,陳辭忽然覺得如芒在背,低下頭默默跟著進門。
“坐。”女孩說,“陸野感冒了,我去叫他。”
陳辭想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倏地抬起頭:“不,不用了,他沒事就好。我來送一份文件就走。”
說完忽然想起文件落在車上,陳辭更加窘迫:“不好意思,我……”
“陳辭?”
兩人正說話,客廳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陳辭看過去,陸野穿著一身睡衣從臥室出來,臉色蒼白,頭髮亂糟糟地翹著,目光直直的落在陳辭身上。
“你怎麽來了?”
陳辭愣了愣,終於恢復理智,垂下眼簾避開陸野的目光,說:“小趙打你電話打不通,擔心你出什麽事,所以我來看看。沒事就好,你休息吧,有空記得給他回個電話。我先走了。”
“等等,陳辭!”陸野慌忙追上來,腳下不穩差點摔倒,孟小姐扶了他一把,說:“小心。”
陳辭走到門口,聽見動靜回頭,目光在陸野和孟小姐中間停滯了兩秒,最後什麽也沒說。
房門關上,陸野看著陳辭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視線裡,喃喃自語:“陳辭……”
60
陸野病了很久,他回公司那天,剛好陳辭的姐姐出院,夫妻二人從隔壁市來接安安。
陳辭和姐姐約好下班一起吃飯,打完電話,助理提醒五分鍾後開會,陳辭走出辦公室,迎面碰上從電梯裡出來的陸野。
陸野的臉色不太好看,穿著一件過膝大衣,圍了一條黑色羊絨圍巾,襯得人蒼白而消瘦。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陳辭偶爾會想起他,然後想起他家裡的那個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都讓陳辭很不舒服,胸口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悶悶的。
陳辭不願意被陸野牽動情緒,順帶著排斥關於陸野的一切。
陸野看見陳辭,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麽,但陳辭沒有給他機會,移開目光轉頭問助理:“哪個會議室。”
“A2。”助理回答。
陳辭點點頭:“嗯,知道了。”
於是陸野把話咽回去,眼睜睜地看著陳辭與自己擦身而過,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會議室。
61
陸野在自己的辦公室呆了一天。在他的計劃裡,他回國找到陳辭,想辦法進入陳辭的公司,接下來就能自然而然地讓陳辭回到自己身邊,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陳辭會娶妻生子的可能。
面對現在的局面,陸野的所有計劃都變得愚蠢而可笑。他對此毫無辦法,甚至自暴自棄地想,如果陳辭現在過得幸福的話,他是不是應該退出他的生活?
62
今天下班,陳辭第一個離開公司。陸野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等到外面天暗下來,才拿上鑰匙和外套離開。
他不想回家,一個人開著車在城市裡漫無目的地閑逛,某個等紅燈的間隙,陸野無意中望向路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辭。
陳辭抱著那個小孩,和一對夫妻模樣的人一起進了一家私房菜館,陸野看著他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他還沒有見過陳辭的妻子。
“滴滴”
後面的車按喇叭催促,陸野回過神來,發現紅燈已經變綠了。他緩緩發動汽車,到前面的路口掉頭,繞回剛才那家飯店門口,將車子停靠在路邊。
巧的是陳辭他們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隔著車窗和飯店玻璃,陸野看見那個小孩坐在那對夫妻中間,陳辭在他們對面,四個人其樂融融,仿佛是一家人。
看著陳辭臉上露出沒有防備的笑容,陸野心裡忽然有一種久違的平靜。他熄了火靠在座椅上,靜靜望著幾米之外的陳辭,不知不覺露出一個微笑。
陳辭並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被另一個人默默注視,許久沒見姐姐姐夫,和他們聊了很多最近發生的事。
不知怎麽談到陳辭的感情生活,姐姐忽然說要給他介紹男朋友。
對方是醫生,姓方,比陳辭大兩歲,年輕有為,性格沉穩,長得也一表人才。住院那段時間,姐姐無意中得知方醫生單身且喜歡同性,便多留了個心眼,給他介紹了自己的弟弟,方醫生也表示願意接觸。
陳辭無奈,正準備像之前那樣婉拒,又忽然想到什麽,話到嘴邊頓了頓,說:“也好。”
姐姐趁熱打鐵給陳辭推了方醫生的微信,盯著陳辭發送好友請求。
天色不早,小侄子吵著要回去睡覺,幾個大人沒有辦法,隻好匆匆結束飯局。
陳辭和小侄子在飯店門口告別,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一大一小都很舍不得對方,黏黏糊糊地抱了很久,小侄子才依依不舍地去找自己的爸爸媽媽。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陸野看在眼裡。
陸野終於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那個小孩,不是陳辭的。
63
陳辭回到家裡,先去洗澡換衣服,然後簡單收拾了屋子,等再次拿起手機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深夜。
方醫生不知道什麽時候通過了陳辭的好友請求,發來一句禮貌的:“您好,我叫方哲。陳太太向我介紹過您。不好意思晚上有一台手術,沒能及時回復您的消息。”
對方的頭像是一張照片,一個年輕男人半蹲在地上,摟著自己的薩摩耶合照。陳辭點開頭像放大,發現方醫生和姐姐描述的一樣,一表人才。
陳辭返回對話框,輸入:“您好,我叫陳辭。”
發送。
第16章 “我有話想對你說。”
64
陸野覺得自己蠢透了,自怨自艾了這麽久,竟然沒有想到找人查一查陳辭。
也怪他太衝動,一看見那個和陳辭有幾分像的小孩就失去理智,完全忘了陳辭並不是那種會隨便結婚生孩子的人。
陸野找認識的人查了陳辭近幾年的所有社會關系,發現陳辭不僅沒有結婚,甚至沒有再談戀愛。
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好像一下從寒冷冰窟到了溫暖的熱帶沙灘,整個人都快要飄起來。陸野控制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多日纏綿不斷的病也一下子全好了。
不過這件事讓陸野明白一個道理:凡事不能拖。他回國第一天就應該找陳辭把話說清楚,而不是聽自己母胎單身的兄弟出的餿主意,搞什麽迂回戰術。
65
陳辭和方醫生聊得還算投緣。都是三十多歲的人,說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試探,互相介紹完自己的家庭和工作情況,方醫生約了陳辭周末一起吃飯。
陳辭有些緊張,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相親,對方看起來條件不錯,如果結婚的話,自己的父母應該會很滿意。
到底還是到了該結婚的年紀……陳辭平靜地想。
過了三十歲之後,他比以前更向往安穩的生活,而對愛情的期待少了很多。怦然心動和細水長流,現在的陳辭會選後者。
66
周日下午,陳辭去剪了頭髮,順便買了一身新衣服,讓自己看起來得體一些,以表示對約會的重視。
快到約定時間,陳辭開車前往飯店,路上一個陌生號碼來電,他接起來,沒想到那邊是陸野。
“陳辭,你在哪?”陸野開門見山。
陳辭愣了愣,說:“我在外面。”
“晚上有空嗎,陪我吃個飯。”
“?”
陸野理所當然的語氣讓陳辭覺得不太舒服,——他又不是沒有女朋友,幹嘛叫自己陪他吃飯?
“沒空。”陳辭冷冰冰地說,“陸總,今天是周末,我沒有義務陪您吃飯。”
“我有話想對你說。”
“抱歉,我今晚有約了。”
這句話說完,陸野的聲音高了三度:“你還想騙我,你又沒結婚又沒談戀愛,和誰有約?”
“?”陳辭氣不打一處來,“你調查我?”
幾年不見,陸野張嘴就來的本事熟練了很多:“你是我公司的員工,我調查自己的下屬有什麽問題嗎?”
“既然陸總知道我們是工作關系,就請不要在休息時間隨意打擾下屬的生活。”陳辭不卑不亢地反駁,“沒別的事的話,我先掛了。再見。”
通話猝不及防地中斷,電話那頭的陸野深吸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撥了另一個電話:“喂?幫我定位一個號碼。”
這段小小的插曲多少影響了陳辭的心情,到達飯店後,他坐在車裡平複了很久,勉強收拾好自己的情緒。
方醫生已經到了,本人比照片更有氣質,一看就是家長們喜歡的類型,難怪被陳辭的姐姐一眼相中。陳辭為自己的遲到道歉,方醫生大方地表示諒解,還開玩笑說自己做這行的,以後說不定會經常為約會遲到而道歉。
兩人之前在網上聊過,見面之後少了自我介紹的環節,很快熟絡起來。陳辭和方醫生都是性格比較溫和的類型,也懂得照顧其他人情緒,因此聊天聊得很舒服,雖然暫時沒有曖昧的火花,好在輕松自然。
“對了,有個比較隱私的問題,我想還是提前問一下比較好,希望你不要介意。”方醫生面露歉意,小心翼翼地問,“你是……top還是bottom?”
陳辭臉一熱,正要回答,身後不遠處的玻璃門被刷的推開。
“陳辭!”
第17章 “陸先生,他不想跟你走。”
67
陸野怒氣衝衝地出現在這裡,著實有些出乎陳辭意料。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到了面前,不由分說地抓起陳辭的胳膊:“跟我走!”
“陸野……?放開我!”
“這位先生。”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按住陸野,“這裡是公共場所,你要做什麽?”
陸野轉過頭,顯然從進門起就已經看陳辭對面的男人不爽,冷著臉問:“你是誰?”
方醫生不急不緩地回答:“我是陳辭的朋友。我叫方哲。”
“朋友,”陸野冷哼一聲,“我找陳辭,和你沒關系。”
“陳辭和我在一起,我有義務保證他的安全,請你放手。”
兩個人說話,陳辭趁機掙開陸野,向後退了一步,勉強穩住心神:“陸總,再要緊的事也請明天上班再說,可以嗎?”
陸野一把甩開方哲,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著陳辭:“你一定要這麽跟我說話麽?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麽!”
二十五歲的陸野依舊是年輕的,即便外表看起來成熟穩重了許多,內裡仍有一部分是二十一歲時遇到陳辭,那個情竇初開、衝動又青澀、倔強又愛逞強的年輕人。他逼視著陳辭,眼眶泛紅,甚至某一刻,眼睛裡仿佛有潮濕的霧氣。
陳辭的心跟著顫了顫。
餐廳裡其他客人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服務生警惕地守在一旁,隨時準備拉架。
方哲把陳辭護在身側,語氣比剛才沉了幾分:“陸先生,他不想跟你走。”
陸野轉頭:“你算什麽……”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因為陸野用余光看到陳辭摸到方哲的手,緊緊地握住。方哲似乎僵硬了一瞬,然後沒有猶豫地回握住陳辭。
陸野心裡轟隆一聲。
他的目光從兩人的手緩緩移到陳辭的臉,帶著幾分不確定和不相信,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
“陸總。”陳辭已經恢復了平時的語氣,“公共場所,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陸總。
大概是在回答剛才“在你心裡我算什麽”的問題。
陸野緩慢地點頭,後退一步,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約會了。”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陳辭的臉,短短幾秒鍾的對視,無數複雜的情緒像瓢潑大雨壓向陳辭,在無法保持冷靜之前,陳辭移開目光,看向一旁的方哲:“抱歉。”
方哲溫聲安慰:“沒關系。”
68
陸野離開的背影,讓陳辭想到四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他先轉身,將身後的房門關上,而現在陸野主動離開,為他們之間留下最後一點不足道的體面。
陳辭放開方哲的手,第二次說“抱歉”。
這次是為什麽,兩人心照不宣。
最後是方哲打破沉默,開玩笑說:“早知道你喜歡這個類型,我今天應該打扮得年輕一點。”
陳辭回過神,勉強笑了笑:“讓你看笑話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唔。”方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追問。
回去路上,方哲想到什麽,忽然問:“我最後的那個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什麽?”陳辭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我……我是,下面那個……”
方哲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車子緩緩停在陳辭家樓下,方哲跟陳辭道別,問:“下周六晚上你有空嗎,我們去看話劇怎麽樣?”
陳辭點點頭:“嗯,好。今天謝謝你送我回家,路上小心,再見。”
方哲揮揮手:“再見。”
雖然今天的約會被陸野中途打斷,但總的來說陳辭和方哲聊得還不錯,至少在陳辭看來,兩人對彼此都是滿意的。
至於滿意之外別的東西,譬如心動、曖昧、喜歡……陳辭不在意,方哲似乎也不太在意。
或許再吃幾頓飯、再看幾場電影,他們就會順理成章地牽手、擁抱、在一起,然後在明年或後年的某一天步入婚姻,開始人生的另一段旅程。幸運的話就這樣相伴終老,生同衾死同穴。
想一想似乎是一段不錯的人生,但不知道為什麽,陳辭在想象這些畫面時,腦海中閃過了另一個人的臉。
69
那天之後,陸野有一段時間沒有在工作之外找過陳辭。
陳辭的生活看似恢復了平靜,每周和方哲見一兩次面,吃吃飯聊聊天,增加對彼此的了解。
他們這個年紀,對待婚姻不得不謹慎,畢竟試錯成本太高,結了婚才發現不合適的話,再離婚必然更加勞心費力。
這天方哲調休,主動提出來接陳辭下班,然後一起去吃晚飯。陳辭沒有拒絕。
沒想到臨下班開了一個會,耽誤了一點時間,陳辭和陸野一起坐電梯下樓,迎面看到等在公司門口的方哲。
周遭的氣壓驟然降低,來自陳辭身後不遠的陸野。
陳辭沒有回頭,徑直走到方哲面前:“抱歉,臨時開會。”
“沒關系。”方哲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陸野,然後替陳辭拉開車門,“走吧,我訂了飯店。”
“嗯。”
黑色轎車緩緩駛出視線,陸野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那個人應該不是陳辭的男朋友,但顯然他們正在接觸,陳辭並不排斥他。
陸野的年紀還無法理解“找個合適的人結婚”這件事,更想不通自己比起那個醫生差在哪裡。
忽然想到自己和陳辭在一起時那個糾纏陳辭的前男友,似乎也是這樣外表成熟溫厚的類型。
或許一直以來陳辭喜歡的都是這樣的,而自己不過是一場意外。
陸野低下頭,冬天的風冰涼刺骨,吹得他眼眶發脹。
第18章 “因為我喜歡你。”
70
公司年會在市內某個五星級酒店舉行。
陳辭作為高層,被安排了一個簡短的發言。
當了這麽多年老板,陳辭對此駕輕就熟,只是今天莫名覺得不自在,可能是因為自己講話的時候,坐在台下第一排的陸野一直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即便會場燈光昏暗,那道目光仍像刺眼的聚光燈一般,讓陳辭無法忽視。
更無法忽視的是陸野身旁的女伴。
今天到酒店時陳辭一眼看到陸野和陸野身邊那個高挑又漂亮的女孩,記得上次見她還是在陸野家裡,現在她盛裝出席,輕輕挽著陸野手臂,對陳辭露出禮貌得體的微笑。
陳辭忘了自己說了什麽,好像有那麽幾分鍾他變成一台由電腦程序控制的機器,機械地打招呼、機械地寒暄、機械地揮手道別,走出去很遠才慢慢回神,想起自己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麽。
至於陸野垂眸看他時複雜而深沉的目光,陳辭自動地略過了。
71
年會很圓滿,陸野出手闊綽,準備了價值不菲的獎品和禮物,大家都很滿意。
之後的酒會上,陳辭有意無意地避開陸野,卻還是被堵在兩張桌子中間。
“陳總,”陸野聲音低緩,“不跟我喝一杯嗎?”
陸野看起來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畢竟新上任的總裁,第一次參加公司年會總免不了要挨桌挨個地喝過去。
陳辭注意到他的女伴不見了,沒忍住左右張望,被陸野發現小動作:“在找誰,孟夏嗎?……你好像對她很有興趣。”
“沒有。”陳辭避開陸野的目光,“你喝多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你是在關心我,還是在拒絕我?”
“陸總……”
“我不想聽你叫我陸總。”
陸野忽然向前,逼得陳辭不得不後退。嗵一聲悶響,陳辭撞到身後的椅子。
附近聊天的同事投來關切的目光,陳辭擺擺手,尷尬地笑笑說:“沒事。”
陸野不退反進:“回答我,陳辭。”
“陸野,”陳辭有點生氣了,收回目光壓低聲音問,“你到底要幹什麽?”
陸野沒有回答陳辭的問題,而是反問:“那天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
“關你什麽事?”
“告訴我。”
喝醉的人總是這樣固執且咄咄逼人,陳辭來了火氣,收著力推開陸野:“是又怎麽樣?你自己不也有女朋友嗎,憑什麽來質問我?”
“女朋友?”陸野皺了皺眉,“孟夏不是我的女朋友。”
陳辭一愣,眼神流露出懷疑。
陸野卻像是忽然恢復了思考能力,不確定地問:“你以為她是我女朋友,所以才不肯理我,不肯和我說話?”
“我……”
陳辭的猶豫讓陸野更加確認自己的猜想,他抓住陳辭,問:“你還在乎我,對不對?”
“陸野。”
“你回答我!”
這一句沒控制好音量,引來一片側目。陳辭不像陸野那樣不在意別人的目光,身子一僵,向周圍賠著笑說:“沒事,陸總喝醉了,我扶他去休息。”
說著他拉走陸野,半拖半拽地把人弄出宴會廳,拽進電梯。
72
下樓開了間房,陸野一路無話,只是目光沉沉地盯著陳辭。
把人拖進房間,陳辭正要轉身離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擋住去路,砰一聲反手把門推上,熟練地落鎖。
陳辭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讓開。”
陸野沒有說話。
沉默著僵持許久,陸野緩緩向前一步:“你還沒有回答我,那天那個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陳辭不想再糾纏,深吸一口氣,回答說:“暫時還不是。”
“什麽叫……暫時?”
“我們相親認識,如果談得來,可能會結婚。”
聽到這句,陸野皺起眉頭,聲音愈發艱澀:“結婚……?”
“我已經三十二歲了,陸野。”不知道為什麽,坦然說出自己要結婚的打算後,陳辭反而平靜了下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麽總是過問我的私事。也許是四年前那一次分手讓你不甘心,但是這麽久過去,你也該放下了。”
“放下,”陸野喃喃重複著陳辭的話,毫無預兆地落下一大顆眼淚,“我如果放得下,就不會回來找你了。”
陳辭沒有想過陸野會哭,盡管那顆眼淚快得像是幻覺,但陸野猩紅的眼眶和潮濕的目光不會騙人。
“四年前是我的錯,我不該騙你……我自尊心強又好面子,拉不下臉來求你原諒。你問我喜不喜歡你的時候,我……我當時應該承認的,但是我沒有談過戀愛,所以我猶豫了。對不起。”
陸野語速很慢,帶著明顯的鼻音和微微的哽咽,為了不讓眼淚落下來,每說一句都要停下來調整呼吸。
“對不起,我……我這幾年每一天都在後悔,我那時候沒有看清自己的心,如果我當時留下來,好好向你解釋,求你原諒,也許我們,我們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
他說著,到底沒有控制住,淚水從眼角緩緩滾落:“你還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酒精放大了陸野的情緒,讓他變得坦誠而脆弱,從回國見到陳辭那一刻起到現在,他想說的從來都是這些。只是總有各種各樣的阻礙橫亙在他們之間,如果不是今天,他不知道要再過多久才能對陳辭說出這些話。
陳辭沒有回答。
說無動於衷是假的,但是現在的他,已經過了為愛不顧一切的年紀。
半晌,他閉了閉眼,緩緩開口:“我們……不合適。你看到了,我要相親,要找人結婚,要組建家庭。我父母年紀大了,我不能再讓他們為我擔心。陸野,你還很年輕,你沒必要這樣。”
“我不!”陸野緊緊抱住陳辭,“我已經二十五歲了,我知道自己要什麽!你想結婚,我也可以和你結婚,我會努力工作賺錢,當一個好丈夫。我向你保證,我再也不會騙你,再也不讓你傷心,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淚水順著陸野的臉頰流進陳辭的後頸,他說得語無倫次,完全沒有白天裡的沉穩和遊刃有余。在這一刻,時間好像倒流回四年前,二十五歲的陸野終於替二十一歲的陸野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別再離開我了。我不想再和你分開了。陳辭……”
陳辭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此刻擁抱著他的懷抱,比四年前更加寬闊熾熱,也比四年前更讓他無法抵抗。
無數回憶潮水般湧進陳辭的大腦,他忽然意識到,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關於陸野的一切。
“為什麽?”過了很久,陳辭輕聲問。
陸野的身體僵了一瞬,然後更緊地抱住陳辭:“因為我喜歡你。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第19章 “我,今天睡哪?”
73
最後陳辭還是離開了,告訴陸野自己需要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但其實陳辭心裡清楚,從聽到陸野那句“我喜歡你”開始,他就已經不會再有別的選擇。
他的人生原本是一輛平穩行駛的列車,四年前那一次脫軌,徹底改變了未來行進的方向。
即便現在看起來已經回到軌道,但他的心仍有一部分飄在外面,再也無法落回原點。
74
一夜未眠,好在第二天是周日,不需要去上班。
上午的時候,方哲發消息約陳辭晚上一起吃飯,陳辭想了想,答應了。
——既然已經有了選擇,就應該早點和人家說清楚。
75
對於陳辭的抱歉,方哲似乎早有預料。
“那天看到那位陸先生我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方哲溫和地笑笑,“沒關系,做不成伴侶我們還可以做朋友。老實說,你的性格我很喜歡。”
“抱歉。”陳辭還是感到內疚,“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方哲噗嗤笑了:“停,我可不想要好人卡,聽起來怪慘的。”
方哲輕松的語氣讓陳辭的心理負擔少了很多,兩人平和地吃完一頓飯,分別前方哲問:“你真的想好了嗎,要和他在一起?他看起來比你年輕很多。”
陳辭搖搖頭:“說實話,我不是很有信心……但是如果不試一試,我會後悔。”
“你比我想象中勇敢很多。”方哲給了陳辭一個擁抱,“加油,祝你幸福。”
“謝謝,你也是。”
76
陳辭原本以為周一到公司會見到陸野,但是沒有。
陸野一整天都沒有來,也沒有給陳辭打電話或發消息。陳辭上班上得心不在焉,差點因為自己的疏忽弄錯一份重要文件。
“陳總,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助理關切地問。
“我沒事。”
陳辭勉強笑笑,之後提起十二分精神工作,強迫自己沒有再去想陸野。
第二天陸野還是沒有來。第三天也是。
陳辭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幾次路過空無一人的總裁辦公室,想要給陸野打電話,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們之間還沒有確定關系,他這麽貿然詢問,好像不太合適。
陳辭想,如果明天陸野還不來,他就找一個工作理由聯系陸野,倒不是擔心陸野像四年前那樣騙了他又跑掉,只是有點擔心陸野幾天不來公司,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這個電話陳辭沒有打出去,因為當天晚上陸野就出現在他家樓下。
接到電話時陳辭剛洗完澡,陸野讓他往下看,陳辭走到落地窗邊,一低頭看到站在路燈下穿著黑色大衣的陸野。
陸野的姿勢看起來有點奇怪,左手拄著拐,右手高高舉起向陳辭揮手,歪頭夾著手機。
看見拐杖,陳辭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地拔腿下樓。
入夜氣溫驟降,陳辭忘記拿外套,就這麽穿著一身睡衣、頂著半乾的頭髮出現在陸野面前,還沒來得及問陸野腿怎麽回事,反倒被陸野先開口責問:“你怎麽不穿衣服就跑下來了?冷不冷?”
說著就要脫自己的大衣,陳辭攔住他,問:“你的腿怎麽了?”
“哦,”陸野無所謂地摸摸鼻尖,“腳扭傷了。”
“怎麽會扭傷?”
“沒什麽,跟家裡出櫃,被打了一頓,又被關禁閉。我想見你,從二樓跳下來,結果不小心崴到腳。”
陸野的語氣輕描淡寫,甚至自言自語地小聲抱怨:“以前跳都沒事的,最近可能缺乏鍛煉……”
“出櫃?”陳辭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陸野是什麽意思,“你……”
“你不是要找人結婚麽,我先把我父母搞定,這樣顯得我靠譜一點。你放心,現在已經沒問題了,他們倆就我一個兒子,不會真的把我怎麽樣的。”
比起陸野坦然自若,陳辭的心情有些一言難盡,既擔憂又感動,想要責怪陸野為什麽這麽衝動,話到嘴邊卻只剩一句難掩心疼的:“痛不痛?”
陸野沒有立刻回答,目光深深地望著陳辭,半晌,點點頭說:“痛。”
陳辭看著他,心裡又酸又脹,無聲地對視許久,忽然輕聲笑了:“幼稚。”
看到陳辭的笑容,陸野先是一愣,接著明白過來自己大約是被原諒了,不管不顧地扔開拐杖,一把把陳辭抱住:“對,我就是幼稚,你不在我身邊,我指不定乾出什麽為非作歹的事,所以你要管著我,你知道嗎?”
陸野的懷抱溫暖而有力,替陳辭擋住了冬夜的寒風。陳辭不自覺放軟語氣,問:“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嗎?”
陸野點點頭,然後想到什麽,又搖頭:“我不敢回家,哥哥,你能不能再收留我一下?”
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陳辭晃了晃神。
以前陸野最喜歡在床上這麽叫他。
陳辭不回答,陸野以為他不答應,語氣更加委屈:“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回醫院麽……”
陳辭心裡好笑,面上不露聲色,故意問:“你不是已經搞定父母了嗎,為什麽不敢回家?”
“我,”陸野噎了一下,“搞定是搞定了,但是他們畢竟上了年紀嘛,需要一點時間慢慢接受。”
陳辭故意沒有接話,晾了陸野一會兒,不緊不慢地問:“需要我扶你嗎?”
陸野哪敢猶豫,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嗯!”
77
上樓暖和下來,陸野跟陳辭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出櫃的念頭很早就有,甚至有好幾次陸野差點向父母坦白。那天他在酒店喝醉,第二天清醒之後,想到前一晚自己對陳辭說的話,終於下定決心給自己一個交代。
他回到家,進門二話不說跪在正在吃早飯的二老面前,然後便是一番漫長的陳述,講了自己如何從小對女生不感興趣,又講了後來如何愛上一個同性,並隨著年歲增長越來越堅定自己的心,到現在終於有勇氣說出口。
其實他這些年拒絕戀愛結婚,父母早就有所懷疑。不過親耳聽到他說出口,還是免不了動氣。
於是陸野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頓家法,二老一個打一個攔,雞飛狗跳地鬧了一出,陸父氣頭上說要把陸野趕出家門,陸母一聽不樂意了,抹著淚說自己就這一個兒子,要趕先把她趕出去。
最後不知怎的演變成夫妻二人互相指責控訴,陸父說不過老婆,急得在原地打轉,戒尺揚起又放下:“造孽,造孽呀……”
再接著陸野被趕回房間關禁閉。關了整整兩天兩夜,他實在受不了了,打開窗子跳下去扭傷了一隻腳,被路過的園丁發現送去醫院。
父母見他寧願跳樓也要跑出去見心上人,知道這事怕是攔不住了,對著病床上的陸野又是一通聲淚俱下的哭訴,最後總算是松了口。
“你這麽鬧,叔叔阿姨受得住麽?”聽完之後,陳辭擔憂地問。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陸野心虛地低下頭,“再說我上次就說了不結婚不要孩子,他們應該多少猜到了。”
陳辭欲言又止,半晌,無奈歎氣:“……下次不要再這麽衝動了。”
陸野聽話地點點頭:“嗯,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陸野小心翼翼地拉住陳辭的手:“陳辭……”
陳辭垂眸:“嗯?”
“我,今天睡哪?”
第20章 “和我在一起吧。”
78
陸野心裡想什麽陳辭一清二楚,不過最後陳辭還是把陸野趕去客房,沒讓他和自己睡一張床。
第二天陳辭要上班,早上醒來聽見廚房有動靜,迷迷糊糊地走出去,看見陸野單腿著地,笨手笨腳地在廚房忙碌。
陳辭愣了一下:“你在幹嘛?”
陸野回頭,身上穿著圍裙,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做早飯啊。”
陳辭:“……做早飯?”
“我腳受傷了,不能去公司,閑著也是閑著。”
陸野看起來腿腳不便,但端碗的手穩穩當當,一滴湯都沒有灑出來:“你去洗漱吧,馬上就好。”
“我在國外這幾年,基本都是自己做飯自己吃,別的不說,現在廚藝一定比你好。”飯桌上陸野獻寶似的說,“嘗嘗小餛飩,我親手包的。”
陳辭猶豫了一下:“你……”
陸野立馬接話:“我沒有和別人在一起過。”
“……你怎麽知道我要問什麽?”
“我猜的。”陸野的聲音弱下去,“我一直一個人生活。孟夏是我父母朋友的女兒,他們想讓我和她結婚,但是我拒絕了。”
“那天她在你家……”
“我生病了,她替她父母來看我。”
陳辭悶悶地“哦”了一聲。回想起來,自己確實關心則亂,竟然會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
陸野敏銳地察覺到什麽,試著問:“你……吃醋嗎?”
陳辭一口否認:“怎麽會?”
“哼,不承認算了。”陸野把水煮蛋剝好放進陳辭碗裡,“吃飯吧大總監,吃完上班賺錢養家。”
79
陸野在陳辭家住下,和四年前一樣,心安理得地當他的小白臉。
不同的是四年前的陸野出賣肉_體,現在的陸野靠自己的勤勞和賢惠在陳辭家爭得自己的位置。
養傷的幾天,他包攬了陳辭的一日三餐和家裡的其他雜務,比如給陳辭的綠植澆水,再比如晚上一起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時給陳辭捏腿捶背。
陳辭說陸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陸野很冤枉,說自己只有“奸”沒有“盜”。
80
一個多禮拜後,陸野終於能扔開他礙事的拐杖了。
陳辭陪陸野去醫院複查,醫生說要注意休養,一個月內不可以跑跳。陸野當即向陳辭投去求助的目光,問:“陳總,我能搭你的便車上下班嗎?”
陳辭有些無奈,勉強答應:“……可以。”
不得不說幾年不見,陸野不像以前那麽莽撞了,甚至還學會了成年人世界的迂回和狡猾,在陳辭家住了這麽久,一直沒有發起下一步攻勢。
陳辭心裡清楚陸野憋著一肚子壞水在等機會,但他面上不露聲色,想看看陸野還能耍什麽花招。
第二天陳辭和陸野一同出現在公司,從停車場到進電梯一路都一起,然後下班也一起離開。一連幾天后,有同事按捺不住,旁敲側擊地向陳辭詢問,陳辭輕描淡寫地回答說:“陸總搬家了,我們順路一起,省個油錢。”
——幾年過去,拚車的理由依然好用。
81
臨近年關,陳辭的工作忙碌起來。這天一堆報表交到他手上,到下班都沒看完。陸野坐在自己辦公室,左等右等等不來陳辭喊他回家,隻好自己去找人。
路過陳辭助理的辦公桌,陸野順口問了一句,得知陳辭在裡面加班。他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說:“你先下班吧,我去找陳總說幾句話,然後和他一起走。”
於是助理放心離開了,裡裡外外只剩陸野和陳辭兩個人。
陸野推開陳辭辦公室的門進去,清清喉嚨:“陳總監?”
辦公桌後面的人抬頭,鼻梁上架著一副斯文的眼鏡,見是陸野,愣了一下問:“你怎麽來了?”
“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啊,”陳辭抬手看了一眼時間,“抱歉,忙忘了。”
“我以為你自己回家,不管我了呢。”
陸野走過來,坐在陳辭辦公桌上:“還不回家嗎?”
“有點工作沒處理完。”陳辭歎了口氣,“要麽你先……”
“我不,我要和你一起。”
“那等我一下。”
辦公室重新安靜下來,陳辭專心致志地看報表,電腦屏幕散發著幽幽的光線,照出他皮膚上細小的絨毛,顯得整個人溫和而柔軟。陸野看得入迷,不由得出聲:“陳辭。”
陳辭抬眼:“嗯?”
“你真好看。”
不加思索的四個字,讓陳辭臉上浮起一片淡淡的紅暈。他的睫毛顫了顫,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小聲說:“幹嘛突然……”
“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好看。”陸野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露出淡淡的微笑,“你還記得嗎,那天你喝多了,拉著我說要包.養我。要不是看在你臉的份上,我早就罵你了。”
陳辭順著陸野的話想下去,更加感到窘迫。他知道自己不是靠臉就能讓人五迷三道的長相,從小到大得到關於外貌的評價大多是“皮膚白”、“清秀”、“斯文”之類的,還沒有人直勾勾地對他說過“你真好看”。
“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天覺得你特別好看。臉紅紅的,睫毛又長又密,嘴巴也粉粉的,看起來很好親。”陸野說著話,彎腰靠近陳辭,“後來發現,真的很好親。”
“陸野……”
“我可以親你嗎?”
沒等陳辭回答,陸野已經摘掉他的眼鏡,俯身輕輕碰到那兩片淺粉色的嘴唇。
陳辭本能地想要躲避,卻被陸野扣住後腦杓,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唇瓣:“不許躲。我等了四年。”
這個吻溫柔而珍視,帶著深深的眷戀,仿佛在向陳辭傾訴自己這些年的想念。陳辭閉上眼睛,莫名的眼眶發熱。
“和我在一起吧。”陸野說,“這次你打我罵我,我都不會走了。”
第21章 “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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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順理成章地發生,回家後鞋子都沒來得及換,陳辭就被陸野抱起來扔在沙發上,接著便是熾熱而洶湧的親吻。
陸野像一頭忍耐了一整個冬天的餓狼,恨不得把陳辭吞進肚子裡吃乾抹淨。他急切又凶悍,吻得陳辭心驚,陳辭本能地推住他的肩膀,試圖向後逃離,卻被陸野用力按在身下,不由分說地用膝蓋頂_開雙腿。
“陸野……”
陳辭有點被嚇到,連聲音都帶了些顫抖,他這樣溫順的樣子更加激起陸野的佔有欲,陸野一口咬住他的喉結,伸出舌頭吸吮舔舐,像在品嘗自己美味的獵物。
“不,不要……”
“哥哥。”陸野又叫了這個稱呼,聲音低沉沙啞,“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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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各自清心寡欲了四年,終於貼近彼此的體溫,誰都不願意停下。
從客廳到浴室再到臥室,陸野不知疲倦地在陳辭身上揮灑汗水,釋放自己壓抑許久的欲念。陳辭畢竟不像陸野那樣年輕精力旺盛,幾次之後累得脫力,在陸野懷裡陷入昏睡。
睡著之前仍然能夠感受到蟄伏在身體裡的熾熱,陳辭從裡到外都快要燙熟了,連身邊人的體溫都讓他難耐,他掙扎著想要脫開,卻被陸野緊緊抱在懷中:“睡吧寶貝,讓我再抱一下。”
寶貝……
陳辭心尖一顫,像羽毛落在平靜水面,泛開層層細密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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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轟轟烈烈的曲折,也沒有盛大的告白,兩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白天在公司扮演客氣的上下屬,晚上回家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飯、一起洗澡、一起在床上糾纏廝混。
日子過得太充實,陳辭差點忘了姐姐的囑托,直到周六晚上接到姐姐電話,詢問他和方醫生近況如何,陳辭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和家裡人說過這件事,略帶抱歉地說:“我和方醫生不太合適,沒有再接觸了。”
“哪裡不合適?我看你們年齡差不多,性格也合得來,連工作都很配,怎麽就不合適?”
電話裡的姐姐難掩急切,陳辭無奈,隻好實話實說:“其實是……我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
不怪姐姐不相信,陳辭這幾年一直是孤家寡人,連親密一點的朋友都沒有,怎麽會突然冒出來一個男朋友?
“是真的,有機會帶他給你看。”
“我看就過年吧,正好你有假期,你們一起回家吃頓飯,讓爸媽見見。”
“……啊?”
“就這麽說定了。”
掛了電話,陳辭陷入茫然,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麽就……要見家長了?
旁邊的陸野輕哼一聲,用陳辭剛好能聽到的聲音說:“看來你家人,很滿意那個姓方的醫生嘛。”
陳辭不用看也能想象到陸野酸溜溜的表情,無奈道:“他是我姐姐介紹給我的……”
“那我呢?你剛才都沒說我的名字。”
“你……”
“陳辭。”陸野用兩根手指捏住陳辭的臉,把他掰過來面向自己,“你到底是不是認真和我在一起的?”
“我當然是。”陳辭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很認真。”
“是嗎?”
陸野直勾勾地盯著陳辭的眼睛,仿佛在判斷他說的真假,一直到陳辭被看得不好意思,耳根開始發紅,陸野才放開他,撇撇嘴說:“勉強相信你一次。”
陳辭揉揉自己的臉,小聲嘟囔:“怎麽這麽幼稚……”
“你說什麽?”陸野飛速轉身回來,長腿一跨騎在陳辭身上,捏起他的下頜,“你說我幼稚。我知道了,你覺得我拿不出手,方醫生那樣的才適合帶回去見家長。”
“……等等,這都是哪跟哪?”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告訴我,你是不是更喜歡方醫生那個類型的?”
陸野吃飛醋吃得煞有介事,一副戀愛中斤斤計較的樣子。陳辭覺得有意思,故作沉思道:“方醫生那個類型確實很適合結婚……”
“陳辭!”
“不過,看在陸總做菜越來越好吃的份上,我還是投陸總一票。”
“還叫我陸總,取笑我是不是?”
“我沒有。”比起炸毛的陸野,陳辭面上沉靜得多,勾勾手指說,“你過來,我告訴你一件事。”
陸野愣了一下,收起自己橫眉瞪眼的樣子,將信將疑道:“什麽?”
“你來。”
猶豫片刻,陸野彎下腰,將自己的右耳湊近陳辭的嘴巴。
溫熱的吐息伴隨陳辭口腔裡淡淡的牙膏味拂進陸野的耳廓,像一陣夏天的熱風。
“我也喜歡你。”
“最喜歡你。”
第22章 “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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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辭沒想到的是,在帶陸野回家見父母之前,他先見到了陸野的家長。
助理說有位女士在會客室等陳辭,看穿著打扮似乎有點來頭。陳辭想了想自己今天好像並沒有訪客預約,再一想能直接進公司來找他的人,應該不是一般人。
於是陳辭一個人去了會客室,推門進去看見一位穿著考究的中年婦人坐在沙發上,奇怪的是,她在室內仍戴著帽子和墨鏡,把自己的大半張臉藏得嚴嚴實實。
陳辭猶豫了一下,問:“您好?”
婦人循著聲音看過來,隔著墨鏡,陳辭能感覺到她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
“這位是……陳辭陳先生吧?”她把墨鏡拉下來,鏡片後的眼睛難掩笑意,似乎見到陳辭很開心,“不錯不錯,一表人才。啊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陸野的媽媽,我姓喬。”
陸野的媽媽?
陳辭心裡一個咯噔,勉強穩住心神,露出禮貌的微笑:“您好。”
“你坐,不用緊張。”陸母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我就是好奇來看看,沒別的意思。你放心,陸野和陸野他爸都不知道我來找你。”
說著她謹慎地看了一眼門的方向,問:“陸野今天在公司嗎?”
陳辭點點頭:“在。不過這個時間他應該在開會。”
“開會啊……”這下陸母終於放心摘下墨鏡和帽子,笑眯眯道,“這孩子從小到大貪玩不服管,沒想到現在工作這麽認真,都是你的功勞。”
“不,您言重了……”
“聽陸野說你自己創業,很早就買了車子房子,還給父母買了房,真好,又聰明又能乾,長得也好,盤靚條順的……”
陸母拉著陳辭左看右看,越看越滿意。這些天陸野沒少跟她吹耳邊風,話裡話外把陳辭誇得像神仙一樣,說陳辭溫柔和善、踏實顧家、勤勞能乾、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簡直是兒媳婦的最佳人選,錯過這個村沒這個店。
陸母心想既然兒子非要找個男人,那不如找個各方面都優秀的,如果陳辭真的像陸野說的那樣,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見陸野的媽媽對自己沒有惡意,陳辭慢慢放下心來,坐下陪她聊了一會兒天。
陳辭內斂又溫和,長相也文靜,是最討長輩喜歡的類型。兩個人聊得很合拍,離開前陸母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會回去做陸野他爸爸的工作,讓陳辭放心和陸野在一起。
“時間不早,不打擾你工作了。”陸母起身戴上墨鏡,“我來過的事別告訴陸……”
“陳辭,”話沒說完,會客室的玻璃門刷的推開,“小張說你在這……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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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鍾後。
公司樓下咖啡館。
三個人面面相覷,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媽,你搞什麽?”最後是陸野先開口,咬牙切齒地對陸母使眼色,“你來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陸母明顯的心虛:“我路過看看,又沒什麽大事。”
“我不信。你們兩個說什麽了?”陸野轉向陳辭,“我媽她有沒有為難你?”
陳辭立馬回答:“沒有。阿姨對我很好。”
“你這臭小子什麽意思,你媽我看起來像不講理的潑婦嗎?”
“不是,誰讓你不請自來……”
“陸野。”陳辭拉住陸野,“別對阿姨這麽說話。”
“……”陸野勉為其難地收斂氣焰,問:“所以你今天來到底幹什麽?”
“我說了我只是來看看小陳。”陸母無奈道,“你早晚都要帶回去給我們看,我提前看看怎麽了?”
“什麽叫……等等,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也不小了,既然決定和小陳在一起,就踏踏實實好好過日子,別讓父母擔心。”
陸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什麽,小心翼翼地問:“那,我爸呢?”
陸母歎了口氣:“你爸五十多歲的人了,為了你這段時間天天熬夜看文章,把國內外關於同性戀的研究論文看了個遍。他要是真的想反對你,何必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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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母的話不僅陸野沒想到,連陳辭也很觸動。
晚上回到家,兩個人一起在廚房做晚餐,陳辭想了想,問:“陸野,你真的想好了嗎,要和我在一起?”
陸野動作一頓,放下正在切的菜,說:“你再說這種話我就要生氣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一個很無趣的人,和我在一起,你的生活可能會變得很平淡,這樣也沒關系嗎?”
“你一點也不無趣,我們現在的生活也一點都不平淡。”陸野走到陳辭面前,認真地說,“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和你在一起的生活都是我最幸福的生活。”
陳辭沒有立刻接話,對視許久,他像是放下了什麽包袱,輕舒一口氣說:“那今年春節,我們安排你父母和我父母見一面,一起吃頓飯吧。”
陸野愣了一下,眼睛裡燃起喜悅的光:“真,真的嗎?”
陳辭點點頭:“嗯。”
陸野頓時咧開嘴,一把抱住陳辭:“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娶你了,對嗎!”
“……?”
“老婆!”
“等,等等,我還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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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家長很順利。陳辭父母都是文化人,和陳辭一樣斯文又溫和,陸家二老則爽朗得多,兩家人坐在一起正好互補。
飯桌上聊得投緣,幾位長輩趁熱打鐵定下婚期,並且很有默契地商定,婚禮不必請太多人,溫馨圓滿就好。
於是半年後,陳辭和陸野的婚禮在南半球某個美麗小島上舉行。
兩位新郎分別穿黑色和白色的禮服,牽著手共同邁上紅毯,在神父面前交換誓言和戒指,最後在盛大的祝福聲中擁抱親吻。
這時的陸野二十六歲,陳辭三十三歲。
他們將要一同走過的人生還有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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