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床頭的手機,太久沒用已經停電關機了。
周沉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拿起來接上充電器遞給我。
半分鍾後,屏幕嗡的一聲亮起,接著無數短信和未接電話湧進來,叮叮叮響了好久。
粗略看了一眼,幾乎都是小吳。
只有一條來自祁殊:【在哪?】
在哪?老實說,我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知道自己在醫院,但是是哪家醫院,哪裡的醫院,我一無所知。
這麽一想,我對周沉未免太過放心。
但我不相信祁殊不知道我在哪,他早在我手機上裝了定位。
這大概是施舍給我的台階吧,讓我識相點自己滾回去。
想到那座房子,想到那個人,熟悉的恐懼和排斥再次襲來,甚至心臟都開始鈍痛。
我用掌根抵住心口艱難呼吸,周沉把手機抽走,連同充電器一起丟進抽屜,說:“別看了。”
“我不想見他……”
“你不用見他。”
周沉說得太過理所當然,好像他說不用見我就真的可以不見一樣。
也許是我的眼神出賣了內心的不信任,他輕笑一聲,說:“祁家並非隻手遮天,祁殊也並非無所不能。”
他眼裡的輕蔑和厭惡一閃而過,隨即恢復了平日裡那種淡漠平和的樣子,說:“你心臟不太好,要遠離那些會讓情緒劇烈波動的東西。”
我莫名想到幼兒園老師說:“換牙的小朋友不可以吃糖哦。”
話雖如此,不久前我也試過遠離,結果卻差點丟了命。
祁殊讓我反省,我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在我們的關系裡,他是唯一的裁決者,他說滾我才可以滾,而我自己主動想滾是不行的。
“你不懂。”我抱著膝蓋搖頭,“我逃不掉的。”
祁殊或許不願當著周沉的面和我糾纏,或許懶得親自動手抓我回去,但無論如何,等他想起來自己還有個玩具丟在外面,總歸不會放任不管。
我將面對的是什麽呢,羞辱,折磨,無休止的痛苦和煎熬。
或許幸運一些,他終於厭倦我這具病怏怏的身體,把我扔在房子裡自生自滅,合同到期再掃地出門。
我想不通,他又不在乎錢,為什麽在這種事情上斤斤計較。
難不成發現我不值那麽多,所以不願浪費,非要物盡其用才好。
胸悶。
當一個人帶來的苦遠遠多過甜時,再想到他,已經不會有任何快樂了。
“看來我的暗示還不夠明顯。”周沉突然輕聲歎了口氣。
我不解抬眼。
他已經重新把眼鏡戴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看著我,說:“你可以向我求助。”
“你?”我愈發不解,“你不是……”
我沒有忘,周沉和祁殊是一家人。接著我突然反應過來,他這麽幫我,難道是出於替表弟照看寵物的心理嗎?
有了這個想法,我不自覺地往另一邊挪過去,拉開與周沉的距離。
他和祁殊有相似的血液,他一樣危險。
周沉明顯愣了一下,隨後無奈道:“你怕我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至少他救了我。
周沉並不執著於我的答案,而是換了個放松的坐姿,問:“記得麽,做手術前你問我為什麽救你。”
我點頭。
“並非因為我是醫生,也並非因為祁殊。”他似笑非笑地搖搖頭,“玫瑰陷入沼澤,有人會惋惜嗟歎然後走開,有人會壞心思地上去再踩一腳,還有的人會想看它乾淨時的樣子。”
我感到臉熱,聲音也小了下去,“我不是花。”
“這不重要。”他再次向我拋出救援的繩索,“所以要不要我幫你。”
我沒有考慮很久,因為我沒有更好的選擇。
作者有話說:
今日歌單:《崇拜》
[風箏有風,海豚有海]
(開心嗎祁總,小魚對你ptsd了)
第15章
出院那天陽光很好,我後知後覺地發現夏天就快要來了。
這段時間與世隔絕,與外界的唯一聯系只剩周沉每天帶來的報紙。他有一些非常老派的習慣,比如會把報紙上有用或有趣的內容剪下來貼在筆記本上再給我看。
我曾開玩笑問他今年多少歲,他佯裝嚴肅地說問年齡是不禮貌的,隨即又舒展眉頭,回答我說三十一歲。
我又問他你真的是醫生嗎,你看起來都不需要工作。
他說他在休假。
“還有什麽問題,你一並問了吧。”他似乎有些無奈。
我沒有問題了。
不對,還有最後一個。
“你這麽幫我,祁殊會不會……”
“放心。”他合上手裡的書,不甚在意道:“他沒本事把我怎麽樣。”
回去路上,我說想再去一趟祁殊的家。
周沉看我一眼,什麽也沒問,吩咐司機掉頭。
只是初夏,路旁已經鬱鬱蔥蔥。
祁殊家在市中心的富人區。鬧中取靜,寸土寸金的地段,他的庭院毫不客氣地佔了小半個街區。
司機把車停在馬路對面,我下車過去,從口袋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信封,投進門口的信箱。
信封裡是合同和銀行卡。
至此,所有祁殊給我的東西,我想要的和不想要的,都還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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