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招竟然奏效,鬱霜憋回眼淚,無意識地喃喃:“我不哭,你別生氣……”
周書熠感到驚訝,隨後是忽然的憤怒。
“你就這麽喜歡討好別人嗎!讓你不哭你就不哭,讓你聽話你就聽話,難怪你被人欺負!今天我要是不來你準備怎麽辦,被他們玩死,再去求周慕予不要拋棄你嗎!”
空氣靜了一瞬,鬱霜被罵得愣住,怔怔地看著周書熠。
過了一會兒,他低下頭,小聲道歉:“對不起……”
此刻的鬱霜不是譚律明捧在手心的妻子,也不是周慕予養在籠裡的金絲雀,他變成了十幾年前福利院裡看人臉色討生活的孤苦小孩,不敢不聽話,因為不聽話就會挨打。
周書熠並不了解他的過去,只知道他看起來難過而無助,一碰就要碎掉了。
發泄過後,他感到深深的後悔和無力。
他蹲下來,替鬱霜擦掉眼角的淚水,說:“對不起,我不該凶你。”
鬱霜機械地搖頭,抱著膝蓋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渾身發顫。周書熠想不明白,膽子這麽小、戒備心這麽重的一個人,為什麽會被一個電話騙走。
僅僅因為是周慕予嗎?
沉默許久,周書熠問:“你很喜歡他嗎?”
鬱霜沒有回答。
第16章 “你抱過別人,我不要你抱。”
周慕予回來的時候,鬱霜已經睡著了。
他哭累了,加上一整夜的驚嚇和恐懼,以及幾度瀕臨崩潰,與其說是睡著,不如說是精力耗盡累暈過去。
即便是這樣,他也睡得很不安穩,呼吸時快時慢,因為藥物的原因出了很多汗,頭髮一縷一縷的黏在額頭上。
周慕予走近,深深皺起眉頭。
床上的人虛弱到了極點,皮膚蒼白,嘴唇沒有血色,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和上午那個活蹦亂跳、靈動而有神采的鬱霜判若兩人。
看了一會兒,他轉向周書熠,啞聲問:“他怎麽樣了?”
周書熠抬起頭,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唇角:“沒被糟蹋,應該還能用。”
說完他站起來,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我回去了。”
周書熠走得乾脆,一句話也沒有再多說。他離開過了一會兒,鬱霜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從睡夢中轉醒。
很痛。
身上沒有力氣,忽冷忽熱,好像醒了,又好像沒有醒。
仿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噩夢,醒來之後仍然心有余悸,看見床邊的人影,鬱霜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是我。”周慕予說。
“譚,”鬱霜張了張口,“周叔叔……”
他坐起來,失神地看著周慕予,眼睛裡忽然滾落一大顆淚水:“周叔叔……”
恐懼、不安、難過、痛苦,像洶湧的潮水席卷進鬱霜的身體,他在理智邊緣搖搖欲墜地強撐了一整夜,在看到周慕予後終於潰不成軍。
“周叔叔……”
鬱霜哭得傷心欲絕,周慕予不忍,把他抱在懷裡:“不哭,我回來了。”
然而就在周慕予靠近的第一秒,鬱霜便感知到一種令人不適的氣味。
縈繞在周慕予全身,來自那個他沒有見過的新歡。
鬱霜用盡全身力氣推開周慕予,挪動著退到床頭,像一隻刺蝟豎起滿身的防備。
“怎麽了?”周慕予不解,好聲好氣地向他伸出手,“別怕,是我,不是壞人。”
鬱霜仍是搖頭,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一邊哭一邊發抖。周慕予以為他還沒有從夜晚的驚嚇中緩過來,想要去抱他,剛一靠近,鬱霜便拚命往後躲:“不要,不要碰我……”
周慕予臉色一沉:“鬱霜,我是周慕予。”
“周叔叔……”鬱霜怔住,隨後哭得更難過,“我不要你,我不要你……”
“不要我……?”周慕予皺了皺眉,“那是要誰?”
周慕予已經做好準備從鬱霜嘴裡聽到另一個名字,然而鬱霜只是搖頭,眼淚簌簌地往下流:“我不要你,你抱過別人,我不要你……”
這下輪到周慕予怔住,他不確定地低頭看了看自己,今晚是和岑晚同床共枕過沒錯,但並沒有做什麽,鬱霜怎麽會知道?
再想到之前種種,周慕予心裡有了大概。
“我抱過別人,就不可以抱你了麽?”周慕予問。
鬱霜不肯回答,但姿態顯然是抗拒。他已經快要退到床尾,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過來。”周慕予沉聲說。
鬱霜害怕地搖頭,死死咬住自己下唇的軟肉。一個不留神,周慕予忽然像捕獵的野獸一樣傾身而上,一把抓住他拽進自己懷裡。
鬱霜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在周慕予懷裡一邊撲騰一邊亂蹬。周慕予被他蹬起一股無名火,按住他的腿禁錮在身下,語氣也多了幾分嚴厲:“還敢踢我?”
鬱霜不敢動了,怔怔地睜著一雙大眼睛看周慕予,睫毛沾了淚水,濕漉漉的像漆黑的鴉羽。
對視半晌,鬱霜慢慢安靜下來。他仍在發抖,卻不敢哭出聲音,隻敢輕輕地抽噎:“你抱過別人,我不要你抱。”
說得堅決,實則虛張聲勢。
周慕予眯了眯眼:“要是我不同意呢?”
鬱霜答不上來。
任何人都可以欺負他,外面的人也是,周慕予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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