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輝的嘴唇抿得很緊,臉上迅速地褪了血色,視線卻沒有移開,一直盯著周朗夜。
男人的語速不快,嗓音沉穩,一張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他說的是成年人世界裡的真相,只是白輝一直被保護得很好,不知道原來真相這麽傷人。
“你不跟著我,又能去哪裡?”周朗夜平鋪直敘地問他,“不要再像個小孩子一樣了,好麽?婚姻和戀愛是兩碼事,和韓琳的訂婚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
說到最後,周朗夜幫白輝把垂落的發絲輕輕挽到耳後,完整的露出了他那張漂亮動人的臉。
“不明白白禮睿和童昕怎麽會有一個像你這麽好的孩子......”提起白家的兩位長輩,周朗夜的聲音冷了幾度,“有好幾次我也想拿世尊百貨開刀,想看他們被迫宣告破產的樣子,可是念在畢竟是你父母的份上,都作罷了。”
白輝此刻的表情,即使後來過了好些年,周朗夜也仍然記得。
那是一種幻滅時的掙扎。充滿了明知無能為力的執拗,和終究不甘心的屈從。白輝從少年懵懂一路走來,把一顆最好的真心付給過周朗夜,可惜周朗夜身陷仇恨的漩渦,沒有同樣的真心可以回贈給他。
所以周朗夜給了白輝一份同在深淵裡的愛。愛未必是假的,卻與白輝的愛有著天壤之別。
白輝沉默了很久,最後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原來我過去愛得那麽無知。”
他好像一夕之間長大了,忽然學會像一個遊刃有余的成年人一樣,面對自己不值一提的感情。
周朗夜說,“你可能不會相信,我不讓你走,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離不開你。”然後伸手把他抱了起來,“地上冷,回床上吧。”
當他們穿過那條隻開了幾盞地燈的走廊時,周朗夜突然問白輝,“還走嗎?”
白輝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周朗夜的心。
那是一顆傷痕累累的心,可是也曾為白輝敞開過,或許直到今天仍然敞開著。
周朗夜想讓他抉擇,想讓他知道在他們的世界裡,感情就只能是這樣的——可以心動,可以一時情迷,最終卻必須審時度勢。周朗夜也曾為了白輝拒絕過韓琳,拒絕過周澤,但在各方角逐之下,已沒有白輝所追求的那種愛情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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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輝沒有回答自己走不走,他再次躺回床上,或許是因為太累了,所以很快就睡去。
他被無法擺脫的深重夢魘一直壓著,七個小時後倏忽醒來,出了一身冷汗,就連手心都是涼的,而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昨晚發生的事一下湧回記憶,白輝在床上呆坐了很久,感覺自己無法集中神思,什麽也想不明白。轉頭看見床頭櫃上放著一個保溫杯,杯下壓了一張字條,周朗夜以不甚流暢的中文筆法寫著:起來以後喝點水。
白輝這才發覺室內的暖氣已經開了,天氣預報今天傍晚開始要大幅降溫。十一月的末尾,深冬將至。
他喝了半瓶水,下床走出臥室。聽見書房傳來講電話的聲音,周朗夜沒去上班。
白輝在書房門外站了片刻,直到周朗夜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拉開了門,用嘴型對他說,“睡好了麽。”
男人很快掛了電話,見白輝站著沒動,就走出書房,將他抵退在牆角,低下頭想去吻他。
白輝抬手要擋,被周朗夜一把攔開了,又反將白輝的手壓在牆上。
他們最終還是接吻了,盡管白輝吻得很被動,甚至有一種遊離在外的心神恍惚。周朗夜卻一點沒有計較,把他鎖在自己與牆角形成的狹小空間裡,慢慢地剝掉他刻意做出的疏離。
晨起的身體反應還是那麽誠實,當周朗夜在熱吻的間隙對白輝說,“寶貝,你硬了”。白輝睜開眼,輕笑了一聲,像是某種無能為力的自嘲,繼而說,“你總是對我有辦法的......”
愛了五年,白輝心知,真的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而且周朗夜現在需要他,白輝深知對方的處境艱險,斷然不能在這個時候棄他而去。
“不走好嗎?”周朗夜帶著一點不易覺察的乞求,又說了一次,“半年,給我半年時間。”
白輝看著他,看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眼神卻很渙散,說,“我不走。”
他知道自己是錯的,可是事已至此,白輝終究是無法回頭了。
作者有話說:
哎...
第36章 苟且而不堪
這一年冬天,白輝突然接了很多戲,連續地向學校請假。隨之而來的是飛行裡程數的快速增長,沒過多久就攢到了可以用積分兌換音響的程度。
他變得前所未有地忙碌,忙到幾乎沒有時間呆在平州。
喬蓁是個老練的經紀人,很快也覺察出了白輝身上的變化。
——他如今愈發像個成熟的演員了,眉梢眼角都是角色裡沉浸的情緒。那些常常讓年輕演員感到苦手的心路沉浮,白輝卻演得收放自如、不露痕跡。
然而周朗夜對此好像有些不滿,甚至主動給喬蓁打來電話,要求減少白輝的工作,多給他時間休息。
喬蓁表面上客氣應付著,推說,“這是小白自己接的活,我也攔不住啊,是不是周總”;心裡卻想著,這兩人怎麽不太對勁。
然而當她試圖從白輝那裡探聽一點緣由,白輝的口風卻很緊,淡淡回給她一句,“喬姐不總說我缺乏事業心嗎?現在我有了您還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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