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乾淨的病房像一塊背景板,周朗夜渙散的目光最終在那抹魂牽夢縈的身影上定住。
白輝先前的血衣已經換下了,這時穿了一件駝色的粗針毛衣,坐在床邊的椅子裡。
周朗夜看著他的同時,他也看著周朗夜。
沒有像電影裡那些常見的場景那麽誇張,白輝只是微微向前傾身,對周朗夜說,“你醒了。”
聲音很溫和,眼神亦很溫柔。好像一個走失了很久的十六歲或者十九歲的白輝,又重新回到了周朗夜身邊。
周朗夜的一側鼻腔裡還插著輸氧管,他喉嚨很乾,發出短促而暗啞的聲音。白輝起身給他喂水,幫他把病床稍微調高一些,然後用杓子一點一點把水渡到他唇間。
在喂水的同時,白輝說了一些平常的話,“周叔叔來看過你,我姐姐也來過。他們晚些時候可能會再來。”
溫度略低的液體從喉間滑過,讓周朗夜感覺神思又清爽了些。
“你急著走嗎?”他問白輝,樣子像是有點無助。
白輝把杯子放在了一旁,坐回椅子裡,才說,“......我不是專業看護,可能照顧你沒有那麽妥帖。”
周朗夜聽出他話裡的動搖,立刻說,“輝兒,你要是留在這裡,我恢復得肯定快一些。”
白輝還來不及說什麽,剛才的主刀醫師領著一名護士推門進來了,他們的對話因此中斷。
白輝退到一旁,醫師和周朗夜交流了幾句,告訴他過了今晚就會轉去單人病房,又讓隨同的護士給周朗夜做了一次呼吸訓練的示范,用以幫助他過渡術後的恢復期。
周朗夜的視線余光注意到,白輝在後面聽得很認真。護士做動作時,白輝還跟著小幅度地模仿了一下,完全是一種為周朗夜考慮的樣子。
穿著暖色毛衣的白輝在一片色澤過淡的病房裡顯得很有存在感,以至於周朗夜總是在與醫生的對話間隙,不自覺地去看他。後來就連醫生也轉頭看了白輝幾次,臨走前還不忘和周朗夜打趣,“你表弟和你感情很深啊,這麽忙的大明星來陪床,周總太有面兒了。”
醫生先離開病房,護士調好輸液的計量,留下兩粒止痛藥,也很快走了。
周朗夜用那隻牽著輸液管的手,向著白輝招了招。白輝靠近床邊,周朗夜的唇角勾起來,饒有興趣地問他,“表弟?”
話音落下,他已經主動牽住了白輝垂著的一隻手。
“不好和別人解釋...我們的關系......”白輝小聲說,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麻醉的效力幾乎褪完了,周朗夜開始清晰地感受到肩膀和左肋下方那兩處創口引起的疼痛。
“我們什麽關系...?”他有點壞的逼問白輝。
白輝不再說話,無奈地笑了一下。
周朗夜與白輝分開了太久,也因此積攢了太多的恐懼、悲觀、甚至自責無力。他並不想用這場突如其來的事故換取對方的感情,但他想讓白輝在自己身邊多留一點時間,也想讓白輝感受到多一點點的,改過以後的周朗夜。
他溫和地叫他,“輝兒,你把給白翎婚禮的假期時間,分我一半好不好?”
周朗夜不敢多要,如果白輝向工作室請了十天的假,那麽他只要五天的陪伴。如果是六天的假,他就要三天。
白輝被他握住的那隻手,直到這時終於反握了回去。
“姐姐已經把婚禮推遲了。出了這種意外,她也暫時沒有心情再張羅。”白輝說到這裡,頓了頓,垂眼看著那隻與周朗夜交握的手,慢慢地說,“......我有兩周多的假期,也許能照顧你到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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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芝選在這天晚上九點左右,來探視周朗夜。
秦阿姨也正好把燉好的湯食送到了住院部門口,白輝下樓去與她交接。陶芝在病房外與白輝打了一個照面,看著白輝快步離開了,她才推門進入病房。周朗夜躺在床上,微仰著頭,正在看平州衛視的城市新聞。畫面裡的那個年輕女主播,正是在周澤身邊待了長達五六年的一個情人。
周朗夜調低電視聲音,陶芝走到他身旁,先躬下身問他,“您覺得怎麽樣?”
周朗夜搖了一下頭,沒有說話,示意陶芝講重點。
“......是這樣的。”陶芝想了想,很謹慎地說,“您還在手術室的時候,您父親來過一趟。當時他和小白也見到了。”
周朗夜的眼神似乎深了一點,陶芝又說,“我和葉副總站得比較遠,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但是從我的角度,能看到小白的話很少,你父親說得居多。”
周朗夜先是沉思了一小會兒,然後問了幾個細節。陶芝是個敏銳細心的人,按照當時自己所見的情景一一回答了。
周朗夜大概是不想這番對話被回來的白輝撞見,了解了大致情況以後,就吩咐陶芝明天再找時間過來。
等到白輝提著三個保溫食盒回到病房,陶芝已經在與周朗夜溝通一些公司裡的事務決策。白輝沒有打擾他們,走到一旁放好食盒,又用消毒液擦拭了雙手,然後動作很輕地擰開盒蓋,盛出一碗湯。
陶芝也沒有久留,在平板電腦上快速做好筆記,又待了幾分鍾就離開了。
白輝站在病房角落的儲物櫃邊,捧著熱湯不停地吹氣。周朗夜勾手讓他過來,他端著碗走向病床。
“碗先放著吧。”周朗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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