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發現那隻姚洲留下的打火機,是在被護工喂食午餐以後。
因為日光折射的角度,他被一簇閃動的光射了眼,定睛去看,發覺牆角的書架上放著一隻黃銅外殼的打火機。
林恩入住的病房一直沒換過,這期間他雖然兩度被姚洲接回家中,但病房始終替他留著。
這隻黃銅打火機不知是什麽時候被姚洲隨手扔在書架上的。
林恩借口去盥洗室,只有在這個時候護工會解開他手上的束縛,給他短暫幾分鍾的自由行動時間。
經過書架時林恩裝作隨意地拿起一本雜志翻了翻又放回去,借此讓打火機落入袖中。
冰涼的金屬外殼貼著皮膚,林恩攥緊衣袖不讓其滑落。等他進入洗手間,小心試打了火機,確認是能用的,接著便坐在馬桶蓋上開始思考這東西能幫自己做點什麽。
一直很不走運的林恩到了最無助的這一天,似乎終於獲得一點上天眷顧的走運。
他很快注意到洗手台下方放著一瓶清潔液,沒有外包裝和品牌logo,看著像是醫院內部員工自行調配的。
林恩起身走到洗手台邊,擰開清潔液的瓶蓋聞了聞,一股酒精味竄入鼻腔。
這瓶液體可以助燃。
一個想法漸漸在林恩腦中成型。
林恩算了算時間,太早了,中午正是醫院裡人來人往的時候,一牆之隔的花園還裝有攝像探頭。這時候引火不會燒著自己,只會很快被人發現並撲滅。
林恩沒有在盥洗室久留,他將清潔液放回原處,把打火機藏到了放毛巾的櫃子裡,準備靜待夜幕降臨。
下午姚洲來病房看過林恩兩次,林恩的雙腕被捆住,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
因為標記的折磨,他顯得極其虛弱,睡也睡不安穩的樣子,但醒來的世界對他而言更為殘酷,他蜷縮在床上,似乎有種以昏睡逃避一切的感覺。
姚洲一進房間,兩名護工就主動退出去了。
為了讓林恩靜心休息,病房裡的百葉窗都已放下,室內昏暗得很。
姚洲站了一會兒就走了,第二次來看林恩時,聽見他在昏睡中發出“水”的聲音,於是姚洲拿起床頭櫃上的杯子,自己先喝了一口,再俯身喂給林恩。
喂水的過程不長,林恩大概察覺到了嘴唇上的碾壓感,小幅度地掙扎,牽動了捆手的皮繩。皮繩末端與病床欄杆扣住的部分因他的動作而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
姚洲直起身盯著他,眼色冷沉。金屬的聲響在安靜的病房裡撞得人心驚,這不該是一對戀人或伴侶間應該聽見的聲音。
這一刻姚洲說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麽想法。放手,或者不放,腦中還隱約的有個聲音縈繞不散:就這樣一直捆著他也不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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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在當天晚上要做一件大事,因此整個下午他都躲在床上養精蓄銳。
晚餐他幾乎沒吃什麽,身體和腺體持續的疼痛讓他的腸胃變得異常脆弱,護工隻給他喂了一碗粥,幾乎都被他吐乾淨了。
捱到晚上八點,疲累的感覺開始漫上林恩的身體。他原想等到夜深人靜時再動手,但有限的精力顯然不容許他撐到那麽晚。
外面的天色已暗,林恩借口想吃宵夜,把一名護工支去私廚領兩個菜。他又說要用洗手間,讓另一名護工解開了手腕上的皮繩。
去往盥洗室的幾步林恩走得虛軟且緩慢,進入隔間以後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先從櫃子裡拿出毛巾和打火機,將滿瓶的清洗液倒了一半在毛巾上。然後他拖著毛巾站上了馬桶的水箱部分,這面牆上有一扇小窗戶連接著外面的花園,窗口僅半米見方,人是鑽不出去的,但投擲幾條燒著的毛巾不成問題。
林恩仗著體重輕,站上水箱往外看,花園裡太暗了,他依稀分辨出一些還未長出樹葉的枝乾,那些是較為容易點燃的部分。
打成結的毛巾被一一引燃,林恩將它們扔出窗口。有半數的毛巾引燃了草木,林恩也快要在水箱上站不穩了。他慢慢挪動下地,再一次收起打火機,洗掉手上的酒精氣味,裝作無事地走回房間。
花園裡的火已經燒起來了,因為春季裡花葉含水較多的緣故,燃燒的速度不算快,病房裡的護工沒有覺出異樣。
林恩拖延著時間走到床邊,問對方,“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護工疑惑地搖頭。林恩抬手指著花園的方向,“外面好像有煙。”
護工轉頭去看,也覺得不對勁,繼而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探出上身。
林恩提著病床邊的氧氣瓶已經到了他身後,這幾乎是林恩最後的力氣了,護工回頭的一瞬,林恩舉起鋼質的高壓氣瓶重擊向對方後腦。護工昏厥倒地的同時,林恩拖不住手裡的氧氣瓶,與其一同摔在地上。
火勢蔓延開來,嗆人的煙霧隨著風勢湧向屋內。
林恩被熏得嗆咳了幾聲,從地上爬起來,先將護工拖到門邊,又踉踉蹌蹌地衝進盥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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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洲接到呼叫,得知林恩所住的病房失火是在三分鍾後。
他借用了一間病房作為辦公地點,此時白越之和蘭司都與他同在一室。病房裡有個連接護士站的呼叫系統,“116室失火”的通知聲從嘈雜模糊到逐漸清晰,姚洲是第一個聽見的,他在下一秒就扔掉手裡的文件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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