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洲離家時穿的正裝,這天上午他要去聯盟總部接受個人資產的調查。這是上任前必經的流程,預防聯盟主席以權謀私。
查得到多少不好說,畢竟姚洲在參選以前,已經把這財務方面做得足夠乾淨順眼。但財政部的一幫審查也不是吃素的,姚洲和白越之各帶一名助理到場,沒人掉以輕心。
一天審核結束,離開總部是下午日頭最烈的時候。姚洲和白越之在停車場裡分開,白越之乘自己的專車回白家,姚洲則返回地下城。
上車前姚洲叫住了白越之,對他說,“我答應了林恩,讓他和白蓁見一面。如果你覺得不難辦,不如安排個時間。”
白越之認識他這麽久,從未聽他提過這種奇怪的要求。
當然是為林恩,又是林恩。白越之心裡感到荒謬,無法理解。
他的弟弟白蓁至少長了一張漂亮俊俏的臉。林恩那麽清瘦冷淡,可以說身無所成,姚洲到底欣賞他哪一點?
當然白越之沒有表露出來,他知道姚洲的用意。今晚他們要潛入東區做最後一搏,姚洲不如從前灑脫了,怕有萬一,就想把答應過林恩的事全都做到。就連林恩想見朋友一面的心願他也要成全。
白越之點頭,說,“行,我看著辦。”
姚洲也就不再說什麽了,倒是白越之又將他叫住,補上一句,“一切順利。”
白越之長於名門,從前也沒有深交過姚洲這樣的朋友。姚洲強悍,狠戾,掠奪性極強,又恰到好處地掩飾在一副隨性的做派之下,平常時候看不出他的野心。如今他登上政壇,更多了一份張弛有度的風范,性格的底色藏得更深了。
坐進車裡時,白越之還在琢磨他和林恩的關系。
要說以柔克剛,那不準確。林恩也是白越之看著長大的,林恩謹慎,冷淡,很不好結交,如果不是白蓁自然熟的性子,林恩跟白蓁也玩不起來。
以色侍人林恩做不到,性格溫婉同樣談不上。分析了一番白越之也只剩下感慨,林恩或是有什麽過人之處,總之人不可貌相。
當晚白越之推了應酬,在家監督白蓁吃飯。他們倆的關系最近勢成水火,白越之不用點手段,白蓁指定要跑了。
白越之也惦記著東西區交火的進展,不去應酬就是怕發生緊急情況。一旦事態生變,他必須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每隔兩小時他給姚洲的助理樸衡打一通電話,得到的消息都是沒有消息。
西區本可以更循序地推進吞並過程,慢慢增加勝率,但姚洲想要減少雙方傷亡,擒賊擒王,他決意先拿下邢廣霆。
東區的老巢在一間豪華酒店裡,總高二十八層,也是邢廣霆發家攢下第一桶金的地方。
這種地方易守難攻,姚洲帶著最精銳的手下去擒人,甚至押不到邢廣霆藏身在哪一層,也沒有百分百的勝算。
邢廣霆是沒有翻盤的機會了,但最後的反撲最為瘋狂。他原本投靠了上城區的裴家,幾乎把全部身家壓給對方競選,指望功成以後可以背靠大樹、金盆洗手,卻被姚洲的空降毀了他傾盡心血的退路。
姚洲不敢在離家時對林恩說一聲“我會回來”,就是擔心萬一回不去。
人沒有念想就不會遺憾。林恩自己也說過,將來的某一天或許會遇到合適的人。如果姚洲活著,斷然不能給他這個機會,但如果死了。
姚洲寧願他所言成真。
姚洲沒告訴林恩,自己用一條銀鏈掛著結婚戒指,戴在脖子上。
當年養父傅戎病死前,曾以高澤等人的性命為要挾,姚洲跪在他床前指天為誓,如若不能統一地下城,就會落得家破人亡不得善終的下場。
姚洲前半生為一個毒誓而活,這是刻在他骨血裡的信條,為此他救了很多人,也殺過很多人。等到這一切終結,他想為自己活一回。
戒指是一個寄托,證明他一副麻木斑駁的身軀之下,也是有心的。
只要那抹身影在他心底揣著,他就會想活著回去。去見他一面,見他無數面,把他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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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越之當晚尚且推掉了應酬,林恩這一日的惶惶更不難想象。
中午他就喝了兩口湯,晚飯則完全吃不下去。英嫂過來勸他,讓他放心,林恩有一搭沒一搭陪著老太太聊天,唇舌機械地動著,腦子卻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
外頭的天光漸漸沉落下去,深幽夜色漫上來。
林恩走到後院,坐在納涼的椅子上用電腦開會。不遠處就是“凶神”的犬舍,那隻遍體棕黑的巴西菲勒犬趴在草地上,林恩與他相距不過幾米。
最初林恩也很怕這隻大型烈犬,後來相處得久了,每日給它投喂食物,聽它喉間發出嗚嚕聲,漸漸不再恐懼。
現在與凶神待在一起,林恩心裡反而踏實些。這裡是姚洲一手打下的基業,是他佔據半匹山的地產,也有他養順手的愛犬,他一定會回來的。
再晚些時候,門口傳出響動,林恩與江旗等人的視頻會議也結束了,他立即起身去看。
進門的兩人是律師和醫生,林恩都認得他們。家庭醫生自不必說,律師則是辦理離婚時的那位曹律師。
林恩覺得詫異,醫生來了他可以理解,是為姚洲療傷預備著,可是律師到場所為何事?林恩想問又不願問,怕聽到什麽不好的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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