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孤兒院預約的見面時間在周六上午,孤兒院不在二零區,而是臨近的十九區,林恩需要乘車前往。
周六一大早,他就開始準備,把新衣服新玩具放入轎車後備箱,又讓女傭準備了一些小餅乾和果汁,然後等著江旗上門。
去這一趟算是私人行程,江旗提出要陪他去,林恩也擔心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來小孩,因此沒有拒絕。
門鈴響了,不等女傭應門,林恩先走上前。
門外站著身穿薄呢大衣的男人,眉目俊朗深刻,手裡拿著一個很違和的泰迪熊玩偶,見到林恩來開門,他眼神沉沉落在他臉上,說,“我陪你去吧。”
他們之前有過約定,姚洲不能通過林恩的身邊人或是安插眼線來了解林恩的行蹤。
見林恩愣怔不說話,姚洲又解釋,“我打電話問了孤兒院,知道你今天上午有個預約。”
林恩這兩天事務繁雜,休息不足,每每一想到自己憑空多出來一個弟弟,心緒就變得很複雜。
姚洲這時候突然出現,讓他心裡泛起絲縷的酸澀,又生出一種被撫慰的心安。
前院門口江旗也已經到了,可能是因為見到姚洲的身影,江旗沒有立刻上前。
林恩沒再別扭地拒絕姚洲,都是成年人了,坦率的承認自己需要幫助,並不是羞恥的事。
他對姚洲道謝,說,“我給孩子帶了些衣服玩具,已經放在車裡了。”
姚洲說,“那就開你的車。”
一切都顯得很平常,好像他們本來就要一起出門。林恩彎下腰穿鞋,姚洲抬眼一看站在後面的女傭,“外套。”
女傭立即把林恩的外套遞上來,姚洲拿在手裡,和林恩一起走向黑色轎車。
江旗很守本分地站著院子裡,看著主席先生上了駕駛座,而自家少爺坐進副駕駛。待到他們的車駛出院子,原本停在街邊的一輛車跟了上去,那輛車裡是姚洲的警衛。
開往福利院的路程不算遠,一個多小時,林恩幾乎沒有主動和姚洲說話。
直到轎車停在福利院外的訪客車位上,林恩說,“我自己進去吧。”
姚洲把車熄了火,一手搭著方向盤,一手放腿上。
他側身看著林恩,擱在腿上的手抬起來,越過中控台,握住林恩的一隻手,包覆在自己掌中捏了捏,說,“林恩,不要總是替其他人考慮。在我這裡,你就考慮你自己怎麽舒服怎麽來。”
說完他摁開後備箱,先下車,走到車尾去拿林恩準備的玩具零食,然後和林恩一起步入福利院。
按照規定,他們在會客室等待,由生活老師把小孩帶出來見面。
姚洲與林恩一同坐在低矮的沙發裡,負責安保的警衛站在會客室門口,隔絕閑雜人等進來圍觀。
大約十分鍾後,生活老師獨自走進來,有些無奈地對林恩歎氣,“林先生不好意思,你弟弟比較抗拒生人,我和他解釋了你的身份,但他不願意跟我出來。”
林恩一下子站了起來,問,“那我能去他的房間看看他嗎?”
生活老師點頭,“可以的,我帶你們去。”
林恩又定住了,轉身拿起姚洲帶的那隻絨毛玩偶,又從背包裡拿出一袋餅乾,還想再拿果汁。
姚洲看出他的慌亂,摁住他的手,“東西留這裡,不用帶這麽多。”
說著,他起身詢問老師,“怎麽稱呼小孩比較好。”
生活老師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不太敢與他對視,低著頭說,“他原先不在我們這裡,領養家庭把他從十一區帶回來。”
這是常有的事,為了切斷孩子與原生環境的關系,一般領養家庭都會選擇跨區領養。
“他原來的名字叫金辰,領養家庭給他取了新名字,後來又把他退養回福利院,你叫他金辰或者新名字,他一般沒有反應。但如果你叫他’小小恩’,他能稍微給點回應。據說這是他父母取的小名。”
小小恩。
林恩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不明顯地抖了一下。姚洲不動聲色,扶著他的肩,握了握。
不必林恩說什麽,姚洲都懂。
這些天裡林恩一定反覆地想過,為什麽自己的母親會再要一個小孩。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忘了自己,在別處開始新的生活,組建了新的家庭也孕育了新生命。而林恩,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直到這個名字出現,那種隔空的思念被陡然推至頂峰。
從來沒有忘記過,正如林恩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母親,祁恩美也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他。
林恩感受到肩頭傳來姚洲的握力,無聲迎眸,他的眼框泛紅,強忍著情緒。
姚洲低聲哄他,“你媽媽一定也很想你。”
林恩定了定心神,視線轉向老師,“麻煩你,帶我們去看看小小恩。”
生活老師把他們領到位於二樓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
門半掩著,裡面傳來小孩的追逐打鬧聲,林恩推門走進去,屋裡的聲響戛然而止。林恩穿過幾排上下鋪的鐵床,走向角落,靠牆的低矮櫃子上坐著一個小孩,身形偏瘦,眉目間卻有不符年齡的凌厲。另個年紀稍大的孩子正在拽他的一條腿,要把他從櫃子上拉下來,而他用另隻腳猛踹對方,執意要留在上面。
林恩慢慢走近,直到與小孩目光相接。
他屈膝,俯低上身,保持與孩子平視的高度,溫和地出聲,“小小恩,我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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