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肖鉞怔怔地盯著記憶中高大強勢的父親,他厭惡父親重事業勝過家庭,自己卻離不開金錢的供養,隨時間推移,他逐漸變成父親的模樣。
“恨你又有什麽用呢。”夏肖鉞俯身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摸摸父親乾癟的臉頰,“你全心全意地投入公司運營,最後只剩下公司,我也即將步入你的老路。”
康瑤看著消沉的父子倆,她咬住下唇,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誕下一個不被愛著的生命,重複夏家的命運,她冷如寒鐵的心臟浮起一瞬間的憐憫。
“你有沒有後悔?”康瑤問。
夏肖鉞將夏壘鬢角斑白的頭髮理到耳後,低聲說:“後悔有什麽用呢。”他歎氣,看向康瑤,“你就算不嫁給我,也要被迫嫁給別人,至少嫁給我,能換來一個出國的機會。”
“兩年了,這是咱倆唯一和平對話的時刻。”康瑤說。
第37章 歡迎來玩
臨近下班,路初陽將工作拋諸腦後,跟在白韶身邊忙前忙後,沒活找活,沒話找話,趕也趕不走。
“晚上吃燒烤吧。”路初陽說,“我家露台有烤架。”
“啤酒炸雞也可以,我給我家阿姨打個電話。”路初陽說。
“春餅呢,快春天了,吃點傳統的菜品。”還是路初陽。
“……”白韶停下腳步,無奈地看向路初陽,隱晦地提醒,“你忙完了?”
“我下周要去眼科拍攝了。”路初陽可憐兮兮地看著醫生,“多看看你不行嗎。”
“你這,”白韶哭笑不得,“我走到哪你跟到哪,你是包子嗎?”
“那你喜歡包子嗎?”路初陽問。
“關我喜不喜歡什麽事。”白韶不自然地避開話題。
“哼。”路初陽抱臂,“就要跟著你。”
“你下一站拍兒科吧。”白韶建議,“完美融入患者群體。”他從口袋掏出一隻小黃鴨,捏了捏,發出尖銳的“嘰嘰”聲,伸手塞給路初陽,“送你。”
“哪來的?”路初陽端著小黃鴨,欣喜地把玩。
“休閑室的新玩具。”白韶說,“我覺得很適合你,順手拿了一隻。”
“適合我?”路初陽口無遮攔,“和我的內褲很搭?”
“……”白韶耳尖泛紅,“你別說話了。”他尷尬地抖抖手,踏進病房巡視新入住患者的情況,也就是夏肖鉞的父親夏壘。
“你來了。”夏肖鉞重回冷靜,再次面對白韶有些不好意思,他站起身,規規矩矩地垂著手站在一邊,像個等待聽講的學生。
白韶站在病床邊,與奄奄一息的老人對視,他沒見過夏壘,夏壘卻見過白韶。老人沉寂的眼神泛起一絲波瀾,他緩慢眨眼,吐出一個字:“你……”
“我是白韶,你的安寧醫生。”白韶公事公辦,不帶任何私人感情,“我們護士在您入院時應該向您介紹過安寧病房的情況,您若有疼痛、抑鬱、失眠等情況,請及時告知護士,護士將根據症狀輕重使用藥物舒緩您的痛苦。”
夏壘等白韶說完一長串開場白,他斷斷續續地說:“你是,眼科,為什麽,在這?”
“爸。”夏肖鉞不讚同地搖頭。
夏壘卻執著地看向白韶,尋求答案。
白韶半晌不說話,路初陽看不下去,陰陽怪氣地開口:“人願意,你管得著嗎。”
“這是我的私事。”白韶說,他沒必要向每個人複述他的傷痕,他瞧一眼夏壘腫脹的面部和頸部的淤青,說,“鑒於您已出現上腔靜脈綜合征,預計剩余時間三個月,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我們這裡不搶救。”說完,他轉身離開,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冷漠地對待患者。
路初陽趕忙追上白韶,隱隱聽見身後傳來夏肖鉞怒意洶湧的聲音:“你怎麽知道他原本是眼科醫生?!”
“甭理他們。”路初陽說,“快死的壞人也是壞人。”
白韶一言不發地朝辦公室走去,路上遇到等在辦公室門口的公孫旌,他說:“老師。”
“小白,明天陪我出一台手術。”公孫旌說,“給我那倆規培生做個示范。”
“好。”白韶點頭。
“你臉色不怎好,怎麽了?”公孫旌問,“家屬找事?”
“沒有。”白韶否認。
“小路,你說。”公孫旌知道學生的悶葫蘆性格,乾脆把矛頭轉向無辜的路初陽。
“額,剛剛去見了姓夏的他爸。”路初陽實話實說,“氣氛不太愉快。”
“哎,他都快死的人了,你別放在心上。”公孫旌生疏地安慰,“人之將死,愛怎怎的。”
“嗯,謝謝老師。”白韶說。
“晚上去我家吃飯?”公孫旌邀請。
“不了。”白韶看向身後眼巴巴的路初陽,“下午說好去路導家燒烤。”
“噢,跟小路有安排啊。”堅定丁克的公孫旌心中老父親的遺憾油然而生,好不容易撿來的大兒子終要被詭計多端的男人拐走。
“嗯嗯,我們說好的。”路初陽跳出來給公孫旌心口撒鹽,他連聲催促,“我們走吧走吧。”
白韶脫掉白大褂,換上常服外套,與交接班的同事打聲招呼,問路初陽:“怎麽走?”
“先去你家開車。”路初陽小聲嘀咕,“看來我真得買輛代步車。”
兩人坐地鐵回到白韶家門口,坐上那輛亮黃色氣質昂貴的小牛,路初陽拍拍方向盤,說:“我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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