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是去看我兒子的時候。”蔣永枚說。
白韶點點頭,拿出一個訪問表,遞給為首的小夥子:“你們人多,需要登記訪客名單。”
表格下方整整齊齊簽著十一個人的名字,蔣永枚眼中滿是慈祥的笑意。
“三號病房十床,跟我來。”白韶領著一群人走進病房,由於人太多,同病房的患者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孩子太多,給大家添麻煩了。”蔣永枚笑著說,眼神中溢出隱隱的自豪。
“我看到有休閑室。”一個小夥子說,“今天有什麽活動嗎?”
“晚上有聯歡會。”白韶說,“大家可以動手包餃子、做菜之類的。”
“做菜!”另一個小夥子期待地看向蔣永枚。
“好好好,晚上給你們嘗嘗我的手藝。”蔣永枚笑得合不攏嘴,“小何好久沒吃我做的飯了。”
“就知道吃。”看起來像班長的男生拍了一下年輕小朋友的腦袋,他看向白韶,“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你們下午不上班?”白韶問。
“我們休息,專程陪蔣媽媽看病。”班長說。
“休閑室有一些需要幫忙布置的活。”白韶說,“謝謝你們。”
“您客氣。”班長帶著一幫半大小夥離開病房,瞬間周邊安靜下來。
白韶對蔣永枚交代了些注意事項,連帶著詢問她的家庭情況。
“我沒有老伴兒,一個人把我兒子拉扯大,他不喜歡學習,高中畢業就不上了。”蔣永枚說,“整天圍著我要給我幫忙,我也不知道該讓他做什麽,他主動報名消防隊,當上了消防員。”
“約莫九年前,消防隊送來他的衣服和軍功章,我才知道他榮譽犧牲。”蔣永枚說,她從衣服內袋掏出一張照片,懷念地撫摸兒子的面容,“我終於要見到他了。”
晚期直腸癌擴散的腦轉移瘤,惡性腫瘤,剩余一到三個月壽命。
白韶彎腰將病歷卡掛在床頭,說:“您好好休息,有事按呼叫鈴。”
“好的。”蔣永枚說,“謝謝醫生。”
布置在病房各個角落的攝像機忠實的記錄故事,白韶瞥一眼攝像頭,踏出病房,看見蹲在角落的消防員。
“白醫生,你好。”消防員站起身,走到白韶面前,“我是雙星路消防大隊七隊隊長,劉飛越。”
“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白韶問。
“我想問一下,蔣媽媽還剩多長時間?”劉飛越問。
“預估時間一到三個月。”白韶說。
“我聽他們說有團隊在這裡拍紀錄片。”劉飛越雙手手指糾纏,局促地說,“可不可以記錄一下蔣媽媽的故事。”
“真不巧,過年期間導演不在,一會兒我打電話問問。”白韶說。
“謝謝您。”劉飛越說。
“你跟我來。”白韶叫住打算離開的劉飛越的腳步,“到我辦公室打視頻電話,你也出鏡,我怕我一個人講不清楚。”
“好的。”劉飛越轉身跟上白韶的步伐,他說,“我在網上查到同心醫院的安寧病房是北京規模最大的,經驗豐富,配置全面,沒想到您這樣年輕。”
“我確實是最年輕的安寧醫生。”白韶說,“但請您放心,我的老年病學是全系第一。”
劉飛越憨厚地笑:“好的好的。”
踏進辦公室,白韶順手關上門,向路初陽撥出視頻請求。
坐在海邊曬太陽的路初陽掏出手機,猛地坐起身,摘掉墨鏡,隨手扯過毯子蓋住身上花花綠綠的沙灘背心,輕咳一聲,點下接受鍵,屏幕中出現漂亮醫生的臉和——一個年輕小夥。
“新朋友啊?”路初陽語氣中是自己意識不到的檸檬味。
“患者家屬。”白韶說,“這位是消防員劉飛越隊長。”他指著屏幕看向劉飛越,“這是路導。”
“導演您好。”劉飛越朝屏幕揮手,“聽說您的團隊在這裡拍紀錄片,想問一下能不能拍攝蔣媽媽的故事。”
“蔣媽媽?”路初陽問,“可以詳細說說嗎?”
“蔣媽媽全名蔣永枚,她是我們消防大隊榮譽犧牲的消防員蔣樂的母親。蔣樂走後,蔣媽媽逢年過節便會來消防大隊送自己親手做的飯菜,持續九年不間斷,還給我們送自製的毛衣手套,把我們當親兒子照顧。”劉飛越說,“蔣媽媽四年前查出直腸癌晚期,動了一次大手術,如今又查出腦轉移瘤,預計生命三個月,我想要更多人知道蔣媽媽的故事。”
“只要有人記得她,就不算真正的死亡。”劉飛越說。
“沒問題,我這就安排人采訪蔣媽媽。”路初陽說,“替我向蔣媽媽帶去敬意。”他萬分慶幸剛剛的下意識動作,滑稽的沙灘背心絕對會毀掉他的導演形象。
“謝謝您。”劉飛越說,他退出鏡頭,快速跑出辦公室,趕著去和戰友們分享這個好消息。
剩下白韶與路初陽面對面,白韶問:“斯裡蘭卡怎麽樣?”
“舒服極了,陽光、沙灘、小狗。”路初陽舉起手機轉了一圈,將景色收入鏡頭,“我一會兒下水衝浪,給你拍視頻。當然,我會把落水的片段剪掉,保留我帥氣的英姿。”
“不會只剩下空白了吧。”白韶說。
“我衝浪技巧冠絕愛丁堡,你等著瞧。”路初陽不服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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