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莫名被他的雲淡風輕激怒,像是見到仇人一般,惡狠狠的盯著那人的側臉,咬牙切齒的神情仿佛是在盤算要如何將這人生吞活剝了。
目光從那張極有迷惑性的禍國殃民的臉上,向下移動到那人的脖子、喉結,最後停留在抱著書包的手上。
修長潔白的手指上,銀閃閃的戒指仿佛一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進陳宴心裡。
為什麽媽媽會和你在一起。
陳宴很想這麽問。可問題的答案他明明比誰都要清楚。
還能為什麽。母親一向偏愛這人,這不是他從小到大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嗎?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願意放下一切身段,尊嚴,和驕傲。
卑微又虔誠的問問他,母親到底在哪裡。
陳宴的喉結動了動,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
像蓄勢待發的獅子,又像是瞌睡的老虎。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乘客奇怪的表情,好心的打開了廣播,以緩解車內的氣氛。
熟悉的音樂聲響起,“誰能夠將天上月亮電源關掉……”[1]
陳宴想起很小的時候,小到陳宸還未曾出現在他的生命裡時,母親總會在工作日的早上準時打開收音機,調到某個固定的頻道。
然後便是同此刻一模一樣的歌聲,婉轉的調子,性感的嗓音……
那時,他一年也見不到父親一面。
可父子倆的距離分明要比現在天天見面時,還要親密無數倍。
陳宴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再次睜開眼時,一旁的陳宸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睜著朦朧的雙眼,身體隨著音樂的節奏小幅度的搖擺著著。嘴裡正小聲哼唱著什麽。
“我們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橋,到對方心底瞧一瞧……”[2]
分明是廣播正在放的那首歌。
司機聽到他的歌聲,驚訝的叫了一聲:“小朋友,這歌你竟然會唱?”
陳宸停下哼唱,靦腆的笑了,笑容一如既往地清澈,透著七分乖巧和三分甜美。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慈祥又欣慰的笑容:“這歌啊,年紀可能比你還要大呢!”
陳宸聞言,笑得愈發眉眼彎彎:“真的比我大呢。”
“哎喲,小朋友你多大了?看著也就十五六的樣子。”司機打開了話匣子,和陳宸有來有往的聊了起來。
“十六了!”陳宸乖巧回答,少年獨有的聲線清脆又乾淨,聽得人心頭跟著一顫。
“看來我猜得一點兒都不差呢……”
後來司機又說了什麽陳宴已經一點兒都聽不到了。他還沉浸在陳宸方才的回答裡。
原來,陳宸已經十六歲了。
距離他第一次來到陳家的那天,須臾已經過了十六年。
陳宴震撼的睜大眼睛,仿佛第一次意識到,十六年竟然就這麽過去了。
他不可置信般看向陳宸,少年正和司機投入的聊著,稚嫩的臉上洋溢著單純真誠的笑容,襯得初具雛形的五官越發美豔不可方物。
陳宴慌亂的移開目光。
那又怎麽樣!
長得再好看,也改變不了,他搶走了自己的父母,破壞了自己的家庭。
陳宴憤恨的磨了磨牙齒,脖頸上青筋暴起,仿佛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
這時,司機爽朗的笑聲傳來:“快到了,坐好!”
“哎!”陳宸立即應下,雙手麻利的抓緊身側的扶手。
接著便是刺耳的刹車聲,陳宴猝不及防,身體撞在了車門上,發出一聲砰響。
陳宸卻掩著嘴咯咯笑了起來:“叔叔好厲害呀!”
笑聲依舊清澈,聽在陳宴耳中卻格外刺耳。
“喜歡嗎?下次再打我的車,保準讓你滿意!”司機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妥之處,邀功一般自豪道。
“喜歡的呀!謝謝叔叔!”
陳宸說著,打開車門,抱著書包歡快的跳下了車。陳宴緩了好半天才扶著座位爬起來,忍著劇痛咬牙道:“開車就開車,好端端的發什麽神經?”
司機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卻完全沒有悔改的意思:“為了逗你弟弟笑一笑啊,你看他多喜歡啊。”
“他不是我弟弟!”
[1][2]都出自莫文蔚的歌曲《電台情歌》
第9章 一廂情願
陳宴用手機付了打車費,app彈出了評價頁面,習慣性打了五星後才記起,應該給這個肆意妄為沒有AC數的司機打一星的。
可是五星評價無法修改,陳宴只能揉了揉被撞得幾乎麻木的胳膊,忿忿不平的咽下這口惡氣,並將這筆帳記在了陳宸頭上。
一下車就被冬夜的冷風撲了個滿懷,陳宴收緊羽絨服,將臉埋進衣領裡。不遠處,穿著一身淺灰色大衣的陳宸已經跑到了避風的地方,正雙手捂著耳朵,在原地踏著小碎步跺腳,看起來也凍得夠嗆。
這麽冷的天還穿大衣,凍不死你!陳宴在心裡惡狠狠的詛咒。
沒等他詛咒完,周遠他們的車也到了。周遠率先下了車,越過陳宴,小跑著跑到陳宸身邊,一副生怕陳宸受委屈的緊張模樣,尚未站穩便噓寒問暖起來。
“你們的車怎麽跑得那麽快?有沒有碰著?司機的態度怎麽樣?冷不冷?想不想吃東西……”
說話間,陳宴慢悠悠的走了過來,路過他們身旁的時候,嫌棄的白了一眼絮絮叨叨仿佛七老八十老父親的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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