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論文交了嗎?”楊芸問道。
“嗯。”
聽見肯定的回答,楊芸的目光欣慰起來:“宴宴一直都是很厲害的。”
陳宴聽著,鼻子一酸。
很長一段時間裡,陳宴一直覺得父母似乎從不乎他的學業,無論他考了第一,還是因為任性故意缺考,兩人的表現都異常冷靜。既不會因為屢屢蟬聯第一就表揚他,也不會因為偶爾的失誤批評他。
學習成績在他們眼中一點兒都不重要。真的是這樣嗎?
可為什麽又會因為陳宸偏科而急得團團轉,甚至不需要別人提醒,就會主動找到陳宸的班主任和任課老師,積極溝通,耐心的找出陳宸的問題並絞盡腦汁加以糾正。
因為陳宸實在是太笨了。陳宴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像自己這麽聰明的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父母不出席家長會如何?月考缺考又如何?反正每一次重要的考試,第一永遠都是他的。
他才不在乎呢。
事實上他在乎,很在乎。這是直到幾秒鍾前,聽見母親肯定的話語,陳宴才敢承認的、被他逃避了十多年的事實。
陳宴欣喜的看著母親,正要開口,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媽媽,我能再看看您的手機嗎?”
“當然。”楊芸說著,從口袋裡將手機拿了出來,正要解鎖,被兒子攔住了。
“這樣就好,媽媽。”
楊芸明白了什麽,將手機遞給陳宴。
陳宴按亮屏幕,看著鎖屏照片,懷念的笑了:“媽媽,你老了很多。”
“嗯……”
“但是曉琳阿姨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宴宴……”楊芸的聲音顫抖起來,雙手無力的抓住了兒子的雙手,“你、你想起來了?”
“媽媽,我昨天夢到曉琳阿姨了,她一點兒都沒變。”陳宴的面龐是那般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舊事。
楊芸的眼淚卻簌簌落了下來:“你想起來了,你想起來了……”
陳宴將手機還給母親,鄭重點點頭:“媽媽,我想起來了。”
見兒子在看自己,楊芸連忙收回雙手,甚至來不及拿出紙巾,慌亂的用手背擦拭起臉上的淚水。
她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
陳宴理解她的用意,將臉轉向一旁:“我為什麽現在才想起來。”
楊芸的動作停下,不解的看著兒子。
“你們該告訴我的!”陳宴忽地攥緊了拳頭,整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那個為了他賠上整個生命的女人,她的兒子卻在他的欺侮下度過了漫長的前半生。
陳宴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可若是全部都由他來承擔,又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
他該找個人和自己一起的,哪怕那人是他的母親。
楊芸卻在聽見他的質問後,倏地放松下來。宛如接受了這個現實,不再做出任何掙扎。
“因為,媽媽也是有私心的啊。”
故事若是真的要從頭說起,大概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楊芸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那年冬天,楊家發生了一件大事。楊芸母親的妹妹,一家人都被入室搶劫的強盜殺害了。唯一死裡逃生的是暫住在楊家的小女兒,楊芸的表妹孫曉琳。
孫曉琳會住到楊家並不是意外,而是楊芸的母親有意想讓這個小外甥女兒和自己的女兒一起上學。
原因很簡單,她的妹妹嫁的很不好,家裡既買不起學區房,也上不起補習班。眼看孫曉琳到了上學的年紀,為了不耽誤孩子,她主動提出把孫曉琳接到自己家。
姐姐願意資助女兒上學,妹妹當然求之不得,立刻便把女兒送了過去。誰知沒幾天就傳來了這樣的噩耗。
於是理所當然的,孫曉琳在楊家長長久久的住下了。
起初,楊芸對多了一個玩伴這件事接受度是十分良好的,而且她也打心底同情表妹的遭遇。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性格的衝突逐漸顯露。
楊芸性格張揚,爭強好勝,無論什麽都要爭上風。偏偏孫曉琳又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再加上寄人籬下,越發逆來順受,沉默不語。
楊芸恨毒了表妹的唯唯諾諾,頻頻為人出頭,替人打抱不平,卻因為手段過於殘忍毫不留情,反而為表妹招了更多仇恨。
於是在楊芸的有意疏離下,兩人的關系日漸疏遠,甚至在外人面前如同陌生人一般。
直到,十八歲那年,情竇初開的楊家大小姐,喜歡上了一個軍校的窮學生。
這對高高在上的楊家大小姐來說是件十分丟臉的事,因為同階級的女孩兒們交往的對象都是本地有名有姓的大家少爺,唯獨她楊芸獨辟蹊徑,說出去不夠小姐妹們嘲笑的。
所以楊芸靈機一動,想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辦法。她主動修複了和表妹的關系,讓表妹代替自己出面,同那個學生來往。
表妹性格懦弱,面對表姐的安排自然無力反駁。楊芸十分滿意她的乖巧懂事,將自己的心思寫在信裡讓表妹帶去。
不知不覺,半年過去,盡管沒有收到回信,但是送去的信件一封不落全都被收下了。
楊芸認為是時候了,越過表妹自己出面邀請了那個學生參加周末在楊家舉辦的聚會。
男生十分驚訝,又在看到楊芸殷切的眼神後,轉而問道:“那我可以和朋友一起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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