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凜穿著黑色的工裝背心,右邊胳膊到胸口是大片的刺青,他從大門進來,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態度,他也有不一樣的應對。
如果不是傅綏走到繞過一條椅子的時候往回退了兩步,奚年甚至以為這是正式的拍攝。
傅綏退回到椅子後面,再次往前走的時候他沒有再繞過那條椅子,而是一腳踹開,這才是齊凜會做的事。
他走到這頭,原本是想看看剛才的路線,發現剛才連攝影機都沒開,燕鴻昇說:“可以了,拍吧。”
工作狀態的傅綏一般話不多,但今天有奚年在。
“想好選哪一副耳釘了嗎?”
奚年想到他買的那三副耳釘,搖搖頭:“沒有。”
“那個不急,你可以慢慢選,”傅綏像是在寬慰他,“現在可以想一想,等會兒聽到我名字的時候,是什麽反應。”
他說的“我”是指齊凜。
這場戲的前情提要是齊悅因為自己親爹被賭場扣住了,他奶奶和後媽帶著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一起過來,跪在地上求他,求他救救他爹。
他們知道他有錢,齊悅確實有錢,救命的錢。
她媽媽也結婚了,繼父很有錢,在他的醫藥費上並不吝嗇,甚至幾次開口讓齊悅跟他們一起生活,反而是齊悅的媽媽始終沒有松口。
但媽媽每一次過來看他,身上都有傷,漸漸的,齊悅不再主動聯系她。
他來到賭場的時候,抱著一命換一命的心思,用他的命,去換那個奶奶和後媽口中給了他生命的男人的命。
但是齊大勇欠的錢比他想的更多,賭場的說法是,這裡頭有利息。
齊悅不懂得裡面的彎彎繞繞,一開口就露了底,他們知道他帶了多少錢,也知道從他手裡掏錢比齊大勇容易,哄騙著他先還了本錢才說出還有利息的事。
齊悅父母離婚多年,他一直跟著媽媽過,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他不知道還能怎麽辦,這時候他聽到有人大喊了一聲:“操你媽的齊凜,別以為老子……”
聽到齊凜的名字,齊悅下意識轉過頭去,在這之前他先聽到了一聲慘叫,接著他看見那個上一秒還在叫囂的男人被齊凜一腳踹倒,齊凜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臉,皮笑肉不笑地問:“老子?”
齊悅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齊凜,這裡齊悅是沒有台詞的,走投無路的時候看見齊凜,他卻沒有主動開口,是齊凜處理好了那邊的事才過來帶走了他。
奚年想,齊悅在這樣的境況下看見齊悅,第一反應,應該是求救,但他看見了齊悅剛才的動作,意識到他是賭場的人,在他的認知中,那本就是不正義的存在,何況他剛剛還被賭場的人逼債了。
善惡難分,失望,或者說厭倦了、放棄了,不想求助不想計較不想掙扎不想活。
那麽那個眼神,應該是驚喜到驚愕,對視之後,對視之後是他先轉開視線,還是傅綏先?
這場戲傅綏沒有提前跟他對過,他昨天提起來的時候,傅綏說:“不用對。”
偏偏剛剛又叫他思考該是什麽反應。
驚喜,驚愕,是什麽反應?他想了想,把眼睛睜大了一點。
驚用眼神去表現,喜悅和愕然用嘴?驚喜的時候是笑,驚愕的時候就是瞠目結舌。
這一刻奚年覺得自己像個讀不懂題目卻硬要往上套公式的學渣。
場務通知奚年上場的時候,奚年揉了揉臉,讓自己的表情放松下來,和他站在一起的還有幾個群演。
他們這邊今天不算正式拍攝,但為了讓鏡頭晃過來的時候,盡可能自然一些,他們也需要找找感覺。
兩個人都染著黃發,一個穿著破洞低腰牛仔褲,露出了紅色的內褲邊,腳上夾著人字拖,另一個穿著皮衣皮褲皮鞋,身上掛著數不清的環。
穿著皮衣的那個小聲吐槽了一句:“這衣服也太土了。”
另一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老子都露內褲邊了,我說什麽了?”
他們雖然吐槽,進入狀態卻比奚年快一點:“你出去打聽打聽,跟銀行借錢,是不是也要利息?”
“你爸這錢,這是欠了整整一年啊,我們收點利息不過分吧?這五萬塊錢拿去買股票,這會兒說不定都五十萬了,我們這利息才兩萬五,這算厚道啦。”
他們的姿態實在惹人厭,即便奚年知道這時候是在演戲,即便他已經看過很多遍劇本,還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分怒意。
而在這份怒意即將到達頂峰噴薄而出的時候,他聽到了齊凜的名字。
齊悅不自覺地轉身,接著他看見了齊凜將人踹倒在地,然後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涼得沒有一絲感情,讓齊悅的原本因為聽到他的名字而產生的喜悅一掃而空,他告訴自己,這不是齊凜。
“過。”
聽到燕導的聲音,奚年還有一點茫然,這樣就過了?
傅綏松開了被他壓在地上的群演,拉他起來,傅綏那邊還有幾個鏡頭要補,不過沒奚年什麽事了。
他走到休息區,小萌為他鼓掌:“年年真棒,第一場就過了。”
林琳也喊他年年,並且把手上的兩個小風扇都給他,劇中的設定算是初夏,所以穿什麽的都有,而奚年作為一個病人,穿的尤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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