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您還沒有孩子吧,像你們這樣的成功人士,也一定會希望孩子比自己更成功一些。所有的家長都是這樣的想法,我們做不到的,就想要努力讓孩子得到,沒有任何一個負責任的家長能放棄孩子的學習。”
“不是放棄,而是采用他能接受以及他的身體能承受的方式,我也知道私立學校好,但壓力也大,成績不好對他來說,也是心理負擔。”
周浩天哭了,他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沒哭,倒地抽搐的時候沒哭,甚至以前被父母打罵的時候都倔著脾氣不肯哭,但此刻他聽到爸爸說“兒子對不起,爸爸不知道你生病了,還總是怪你學習不好,爸爸錯了”的時候,他哭了。
他自己也很困惑,為什麽老師上課問“聽明白了麽”,同學們都會齊聲說“聽明白了”,只有他不懂,他當然也是想要明白的,但越是緊張,越是用力地想,頭越暈,他很生氣。
他也不懂為什麽鄰居家的小孩不需要每天早起等校車,他們都是三五成群走路去上學,學校就在小區馬路對面,他無數次下車的時候,天都黑了,而那些小朋友,已經在小區玩得滿頭是汗,而他自己,又一次沒有在放學之前完成作業,要回家繼續寫。
好累啊,他想。
很久沒牽過爸爸的手了,周浩天主動拉住爸爸的一根手指,說:“爸爸,治好病我會好好學習的,也保證不再打架了。”
陪著浩天爸爸聊了一會兒,送走了周家父子,楊朔歎了口氣說:“穆之南,為人父母真的比治病救人更難,幸好咱倆不會有孩子。”
“是麽?我倒是覺得你很適合當爸爸。”
“可別,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你在勸他爸爸放下執念,孩子健康快樂就好的時候,很像個哲學家。”
“哎我以前真覺得自己可以去做幼兒園老師,長得好看脾氣好,還擅長運動。誰知道一失足,變成給孩子看病的了。”
穆之南失笑:“什麽話!快回去睡覺吧求你了,你這種招病人的體質不適合待在急診。”
這是他們第二次坐在couple counseling的沙發上,這一次,穆之南說了內心的疑慮,如果沒有那些意外情況,他們兩個的關系是不是現在這樣的結果,也表達了自己的不安定感,不知道日常生活裡細小的不滿和失望如何排解。
他至今都沒辦法確定,自己的想法究竟是杞人憂天還是未雨綢繆。
“首先我們來解決一個問題,穆主任,您覺得,那些設想的可能性,如果從未發生,你們就不會相愛嗎?”
穆之南絲毫沒有猶豫答道:“當然不是,相愛是必然的,只是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殊途同歸啊穆主任,您想想是不是?”心理醫生用一個詞就解決了他的問題,接著又問,“你們之前說過,要好好溝通,那生活裡遇到的問題,為什麽沒在第一時間說清楚?”
楊朔:“試過……”
穆之南:“有時候也有解釋清楚的衝動,但都是一閃而過,嘴裡說出來的就是‘沒事,算了’。”
“所以您認為,你們的關系,就是表面上看起來非常和諧,本質上也十分相愛,但相處的時候卻會出現很多矛盾,用你們的專業來解釋,這就像一種病,可能表現不出來多少症狀,不做檢查根本看不出什麽,但卻在日積月累中逐漸變壞,是這樣的麽?”
“嗯,像上周值夜班遇到的那個結節性硬化症。”穆之南說。
楊朔一聽差點站起來:“不要瞎類比,不是一回事!那不容易治好,咱倆就是個小感冒。”
“那我給你們留個作業,回家討論一下,如果下次遇到問題,設置一個什麽樣的舉動或者什麽信號,就要坐下來好好談話,不要故意用親密的身體接觸來解決。”
他們同時回答:“好的。”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倆,現在還會不會因為同性愛人的身份,面對外界環境的時候產生顧慮?”
穆之南:“沒有。”
楊朔:“我有。”
四目相對,從震驚變成釋然。
心理醫生笑道:“我覺得你們兩個,沒有做谘詢的必要。”
第30章 接得住
凌晨五點多的天微微有些淡青色,穆之南從衛生間出來,輕手輕腳地坐在床邊,本以為不會吵醒楊朔,一躺下卻立刻被一個身體貼緊,抱住,手摟著腰,腳勾著腳。楊朔還撒嬌似的,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幸福感倏地飛進心裡,一種細小的愉悅。
穆之南紅著臉輕聲道:“……別戳我。”
“哦對不起。”楊朔的腰向後撤了一點。
“要做麽?”
“不不不,它不是這個意思,它只是很有禮貌,立正敬禮說早上好。”
“這麽懂事啊,那我小小地獎勵它一下?”
“不了不了,我怕它驕傲,就罰站一會兒吧沒事。”
剛醒未醒時候的楊朔,聲音都堆在喉嚨裡,含含糊糊,慢慢悠悠,摟著穆之南腰的手也不似清醒時那麽有力,有點黏,有點軟。
“嘶,你……以前那麽熱情似火的一個人,突然變禁欲了,還真有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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