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號著一臉崩潰即將暈倒的裴母和老淚縱橫瞬間年邁的裴父,他們圍著的是一張已蓋上的乾淨白布。
像是突發疾病一般,心臟驟然悶痛,關醒極力忍著,虛弱的往前走,他走的艱難而緩慢,明明幾步的距離,短的猶如裴希短暫的22年壽命,卻如此漫長,長的猶如自己煎熬18年的生命。
他開始痛的站不穩,只能面前按住那白色的床沿,他視線深陷在那最上面的白色床單上,他想提起手去掀開,可站在這裡已經耗盡看他所有的力氣,他連呼吸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但他是知道的,那被單凹陷下去的地方是他閉著都含笑的眼,凸起來的地方是玩遊戲輸時自己都會刮的鼻梁,平坦處則是每次都會說哥沒事的嘴巴。
按著床沿的手往進伸了伸,關醒摸到了手指。
冰涼
僵硬
已經....已經不能拉小提琴了......
心像是被刨刀一點點磨著刨絲,絞痛的他滿頭大汗,口齒出血,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摸了摸那半蜷縮的手。
四個指尖有薄薄的繭,掌心卻乾燥平坦,是他會用來摸自己頭的手。
是...是裴希哥的手。
關醒再也無法站住,咣當摔跪在地上。他一臉迷茫的像是剛剛降生的嬰兒,手還緊緊在攥著白單下的手,另一隻則是愣愣的去摩挲自己的胸口。
心臟早就生生化成了血水,匯進了裴希的血了,胸口裡什麽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大大的洞了。
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啊!
可為什麽還怎麽痛呢?
真的....痛的他快要死掉了.........
*
關醒好像真的不會說話了,或者說他不願意再開口講話了,從醫院裡回來後,父母同他交流,想回應了他就小幅度的點頭或搖頭,但多數時候他就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誰說話他都不理。
這個誰,也包括鶴禪渡。
不過在鶴禪渡面前他能好一些,至少他說話的時候,關醒是看著他的,只是他累的快,聽鶴禪渡說著,眼睛就閉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好像是從那天起,關醒的身體就特別容易累,飯吃的很少,臉總是蒼白著,沒有之前的充沛。
就像是老了三十歲不止。
但這並不是讓鶴禪渡最擔心的,他最擔心的是關醒的情緒。
自裴希離開後,他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鶴同學來了....快進來....醒醒,鶴同學來找你了啊!”盛新雪將鶴禪渡迎進來,然後又把他悄悄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道:“他今天又沒怎麽吃飯,我剛剛進去看了,人還睡著.....”
關醒有兩天沒去上學了,不是他不去,而是盛新雪擔心,在家還她能看住關醒,要是去學校,她怕關醒出什麽意外。
鶴禪渡看著往日裡這個嚴苛的母親如今變的小心翼翼,不過幾日鬢邊就有了白發,是怕了,畢竟在某些方面關醒就是裴希,而她和裴希的父母的行事作風簡直太像了。
往日裡再怎麽厲害的她也怕,怕失去自己唯一的兒子。
鶴禪渡接過餐盤,走到那扇緊閉的門扉前,心跳又沉又重,甚至是呼吸不暢。
他也怕,怕他失去自己唯一的珠珠。
輕輕推開門,他眼神先落在窗戶上,看見那閉合著的窗,先松一口氣,再去床上找人。
小小的單人床上蜷縮著一團鼓起,像是一塊孤零零的小石頭,被人扔在了乾涸已久的河床上。
鶴禪渡把手裡的東西輕輕放下,又輕輕的坐在了床邊,慢慢的拉著被子,小心翼翼的掀起來一點。
關醒那張小的不能再小的臉露了出來,呼吸是順暢的,鶴禪渡又松了一口氣,他慢慢低下頭,動作很小的用掌心貼了貼關醒的臉頰。
睡了這麽久,臉怎麽還這麽涼?
關醒閉著眼睛,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要喊什麽,接著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鶴禪渡看著他,直到他眼睛慢慢聚焦。
“珠珠,醒了?餓不餓,要吃點東西嗎?”鶴禪渡的聲音輕柔的像一片落在溪水上的葉子。
看見突然出現的鶴禪渡,關醒並不驚訝,只是反應了很久,才搖搖頭,從床上緩緩爬了起來,像是一個得了重病的耄耋老人。
他從床上挪到了地毯上去,手下又開始專心致志的忙活,鶴禪渡放下書包,緊貼著他一同坐了下來,然後熟練的替他按下旁邊的台燈。
明亮的光瞬間落在了整個地毯,關醒正賣力的拚湊著一個又一個小的零件,零碎的太多了,這很耗神,但鶴禪渡沒有插手,只是坐在一旁,安靜的看他忙碌著。
這是很久之前裴希送給關醒的樂高,原本說好要一起拚的。
只是現在.....就剩他一個人了。
......
鶴禪渡認真注視著關醒的側臉,看著他紋絲不動的睫毛鶴一眨不眨的眼睛下斂靜的神情,太平和了,太安靜了,像是一尊不會說話也不會笑的娃娃,沒有半分人的活氣了。
但鶴禪渡知道,關醒的所有情緒都像是一塊又一塊的巨石,硬生生砸在了他單薄的身軀裡,關醒每天背著它們,只是單純的生活著就已經累的喘不過氣了,它們沉重的讓關醒沒有力氣宣泄,也根本宣泄不出。
鶴禪渡心裡像是被火燎一般,每看關醒一次、每想關醒一次,傷就加重一份,不過短短幾天,那火就燒透了五髒六腑,直逼口腔,舌尖都是想著關醒時焦慮咬下的密密傷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