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裡面走,聲音越明顯,是人的哽咽聲。
關醒停在了最裡面隔間的門前,然後拿開了頂著門的拖把,小心翼翼的推開了一條縫,裡面的哭聲驟然停止。
關醒沒有往裡面看,只是柔聲道:“同學,你還好嗎?需要什麽幫助嗎?”
等了一小會,才聽見裡面傳來悶悶的一聲:“是關同學嗎?”
聲音尤為熟悉,關醒將門推開了一些,看見了抱腿縮在馬桶上,剛才還歡蹦亂跳,現在眼睛紅腫的聞稚。
他飛快的環視了一遍聞稚,身上原本乾淨的校服踩著幾個髒兮兮的大鞋印,濕淋淋的貼在他的身上,臉上、手肘處也有小面積的擦傷。
經歷了什麽,不言而喻。
關醒彎下腰同他講話:“走吧,我帶你去醫務室。”
聞稚神情呆滯,他搖搖頭,慢慢展開了自己緊攥著的拳頭,關醒低頭去看,看見了那蒼白又嶙峋的手背上醒目的一點粉。
豔紅來自於他的小拇指,平滑又完整的緊附在他的指甲蓋上,泛著飽滿而油潤的光澤,細碎的粉閃爍在上面,像長在指甲上的粉寶石。
“我好羨慕女孩子,從小就羨慕”,他終於開口說了話,關醒蹲在了他面前,平視著他。
“她們可以穿漂亮的裙子,梳好看的頭髮,還能化美美的裝,我也.....也想和她們一樣好看,可是不行,沒有人覺得男孩子這樣正常,我沒有別的辦法,於是盡力的和他們一樣,可是,他們怎麽還....還說我娘?說我是娘娘腔?”
........
關醒聽出了他聲音中極力壓製的顫抖,不必想象就能知道此時聞稚的神情會是多麽破碎與絕望,他沒有抬頭,只是望著那片柔弱的粉色指甲,然後緩緩抬手,握住了他冰涼而潮濕的手。
何其的像啊......
關醒內心劇烈的波動著,一種不知何時、為了何人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憤慨、悲傷像是突然爆發的火山,洶湧的向外流淌。
“你比他們正常多了,你哪裡娘?”說這話的時候關醒看著對方下巴處凝聚的晶瑩,恍惚間蜷縮著身體的不是聞稚,而是更加年少的鶴禪渡。
“指甲油帶著嗎?”
聞稚用剔透的眼球看著他,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從褲子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玻璃小瓶。
關醒將自己的手遞到對方面前:“給我也塗上,我喜歡這個顏色。”
聞稚一臉震驚的望著關醒,著急擺手:“不行的,他們,他們會發現的,他們會笑你的!”
“他們還有臉笑?”關醒冷哼一聲:“試試,笑一聲,敲一顆牙。”
指甲油冰冰涼涼的,柔軟的毛刷撫摸在甲片上,帶著癢癢的感覺,看著鮮亮的粉一點點佔據了自己的指甲蓋,關醒才覺得心中的那股噴頂的怒火稍微下去一些。
將自己的校服給對方床上,聞稚哭的有點凶,聲音也哽咽:“謝謝你....謝謝你,關醒.....”
關醒心中五味雜陳,面對這樣的境況,他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他若是敢抬腳離開一步,心裡就會想到鶴禪渡,想起他被人罵是怪物、神經病,被人關在廁所裡壓著打,被人丟在垃圾桶旁,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要是那時候有人能出現幫幫鶴禪讀就好了,他也就不至於像現在這個樣子,做什麽都讓人心疼。
像是心臟警告一般的慢慢撕裂開的疼,因此,他要是不管,不得好死。
“走吧,去醫務室”
關醒拉著聞稚往外走,剛出相長樓,就看見了幾個聚在樹蔭底下的身影。
敏銳的察覺到聞稚的手瑟縮了一些,關醒安撫的捏了一下,目不斜視的繼續往前走,卻被這些讓攔住了路。
“喲,這不是關大班長嗎?怎麽,今天又有心情多管閑事了?”
熟人,關醒眯了眯眼嫌棄的掃了一眼,這幾個人就是之前在廁所裡意淫鶴禪讀,言語難聽的傻逼,為首的人叫李斌,說話惡心就算了,長得怎麽也這麽惡心?
他們是和聞稚一個班的,可想而知,聞稚的日子有多難過。
“你們平時就是這樣對聞稚的?”
對方一點不受關醒冷到零下語氣的影響,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眼,相視一眼,哈哈大笑:“關大班長,您說話可要講證據啊,我們把他怎麽了?我們可什麽都沒做啊,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 對啊,對啊...哈哈哈...”
關醒也笑了,露出一點森白的牙齒,溫馨提示:“你們還不知道吧,這周五學校準備開展一次反對校園暴力,共建美好校園的宣講會。”
“那又.......”
關醒打斷了李斌的話:“警察都邀請好了,桌牌都做好了,到時候一個班,一個班的宣講,哎呀,我就覺得啊,這個機會特別好,你覺得呢?”
李斌眯了眯眼:“你什麽意思?”
關醒無辜道:“我沒什麽意思啊,你多想了,哦對了,還有個事情我提醒你一下,下學期就是高三了,學校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勸退名單了,為了能評上明年的省重點,學校會勸退一大批可能會影響學校治安、聲譽、升學率的人,你猜猜裡面會不會有你呢?”
.........
這兩個消息有多麽糟糕,從李斌和他的小嘍嘍臉色中就可以看出來,但他硬是強裝鎮定,冷笑一聲道:“你TM少嚇唬我!關醒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放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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