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代表群臣提了兩句意見,陛下已然不耐煩得很,不允許任何人忤逆他。
大梁朝有洪水泛濫時祭雨的傳統,但是以活人祭天卻從未有過,未免太過殘忍。
蔣晏繼續道:“如今距離祭雨不足兩個時辰,這種活人祭天的手段,一旦發生,無論百姓怎麽想,朝臣必然會膽寒心寒,陛下也必然會在史書上留下‘暴君’的名號,實在不至於此。”
暴君……
郝瑾瑜猛然想起,大梁開國皇帝劉璋,也就是現在的劉子駿,史書記載:武皇建國後,對待百姓輕傜薄賦,對待官員則十分苛刻,僅在位的四年時間,便弑殺各級官員一百七十六人。明君之名,史書不置可否,暴君之名,史書多有提及。
郝瑾瑜無法將史書中的劉璋,與對他溫柔包容的劉子駿聯系在一起……難道劉子駿的本性竟是如此殘忍弑殺嗎?
“只有你能勸動陛下。”蔣晏滿含希望地望向郝瑾瑜。
郝瑾瑜問道:“陛下在何處?”
“禦書房,正在審閱災情折子。”蔣晏道。
“禦膳房備早點,我這就過去。”
郝瑾瑜穿上衣裳,簡單洗漱過後,跟隨束才來到禦書房。
劉子駿看到郝瑾瑜,微蹙眉:“這裡人多眼雜,有人發現你怎麽辦?”
“我不怕這個。”
郝瑾瑜把早膳一一放好,語氣輕柔道:“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過來先吃點東西。”
劉子駿微蹙的眉舒展開,接過郝瑾瑜遞過來的碗筷。
“知曉你擔心我,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朕事情煩亂,抽不開身護你。萬一被孫家發現你,瞅準空子,豈不置於你危險之地?這段時間,你老實在寢殿呆著,周遭暗衛重重,能保證你的安危。”
“知道了,吃飯。”郝瑾瑜夾了小籠包放到他的碗裡。
郝瑾瑜邊吃邊偷看劉子駿,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這家夥是個暴君。他也無論如何不能讓劉子駿再次變回暴君。
吃完早膳,郝瑾瑜問道:“你要殺柳閔?”
“他處事不利,導致京城遭受水患,數千名百姓流離失所,難道不該殺嗎?”劉子駿道。
郝瑾瑜勸解道:“事情還未調查清楚,不能下此定論。最起碼,要等到證據確鑿才能定罪。”
“朕把事情交給他,他沒有辦好,就該負起責任。朕殺人,還需要證據?可笑。”劉子駿怒火未消。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看著他死。”
郝瑾瑜雙手捧住劉子駿的臉頰,眼神懇切而祈求:“劉子駿,我要你講證據辦事。”
眼眸裡全都是我。劉子駿想到這,心底冒出咕嚕嚕的小雀躍,撇開眼睛道:“勉為其難吧。”
“好!我現在就去查。”郝瑾瑜親了親劉子駿的額頭,而後起身。
“你怎麽查?你沒有身份。我會查的。”劉子駿嘴唇勾了勾。
沒有身份,確實麻煩。郝瑾瑜隻好妥協,等待劉子駿的調查結果。
劉子駿很快查到了事情原委。
柳閔確實通知了都水司,都水司又通知到管理水庫的水利郎中。
柳閔也親自前往水庫勘察,但恰巧有人來通報宮牆維修事宜,於是未等開閘放水,柳閔便先離開了。
龍澤水庫風景秀麗,有大量的遊船畫舫出沒,恰巧前幾日有一大官承包了所有遊船畫舫,打算為嫡長子慶生。
水利郎中認為京城十幾年沒遇到過大水,天氣又晴朗得很,晚幾天放水也不會有事。
為了討好大官,當著柳閔的面做了做樣子,其實沒有真的放水。
大官嫡長子生辰還差一日沒到,暴雨卻先來了,水庫潰堤直接造成京城及下遊田地水災嚴重。
而這大官,正是孫佑常的親家公——世家大族趙家。
劉子駿憤怒異常:“柳閔也是個分不清事情輕重緩急的糊塗官。而這水利郎中更是可惡,諂媚且欺上,唯有斬首方能平息民憤。趙家全家抄家流放,發配寧古塔。”
柳閔因此失去了工部尚書之位,被重新貶回原職——工部主事,並調任到京城下遊的城鎮,處理災後重建事宜,約莫兩三年內無法回京。
雨停了,水也退了,京城百姓重回家,休整房屋。
客棧雅間,郝瑾瑜、蔣晏、慶雲三人為柳閔送行。
第55章 吵架
“如果不是郝兄幫忙, 或許在下早已身首異處了,郝兄又救了我一命。陛下恩典,能讓我為災區百姓做些事情, 柳閔心裡的愧疚還能少幾分。”
柳閔不怪皇上,都怪自己的疏漏,導致如此多百姓流離失所。
“柳弟無需過多的自責,說到底還是某些官員貪得無厭,只會向上看不願向下看,看得見上司甚至上司家人的冷暖, 看不見百姓的艱難。”
這次天災人禍, 郝瑾瑜心裡也憋著一股氣, “還連累你這個好官被貶。”
柳閔搖了搖頭,道:“我確實沒能力坐到如此高的位置,也許為百姓們修修房子, 蓋一座座水渠,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柳閔希望郝瑾瑜能暫住他家,幫他看下房子。郝瑾瑜有些慚愧地答應了。
蔣晏安慰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柳閔心思單純,京城不一定適合他。”
柳閔走了,郝瑾瑜直言不諱地問道:“蔣晏,你此番找我可有什麽事情?”柳閔和蔣晏並不熟悉, 甚至都沒見過幾次面,蔣晏特地來送柳閔, 明顯是有事要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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