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最初住在龍尾處的普通外門弟子,靠著自己的努力從龍尾升到龍腰,再到龍頭,接著入大殿、拜內門、成就一番大道……光是想想,都叫人熱血沸騰。
每年都有無數世人為了這條登龍之路而來,南妄也曾是其中之一。
十年前的南妄和很多人一樣,做過一朝登龍的美夢。
十年後的南妄,卻是眾人皆醉我獨醒般,看穿了美夢背後的真相——
假的,都是假的。
盤龍山脊也好,登龍之路也好,巍峨聳立的大殿也好——
都是騙人來打白工的誘餌!
一大清早就從被窩裡爬起來清掃台階的南妄看著頭頂灰蒙蒙的天,第不知道多少次發出了哀怨的歎息。
盤龍山脊共三千級台階,必須確保每一級台階都乾乾淨淨看不出灰塵,一天的雜役工作才算完成。
這樣操勞且看不出任何意義的苦力活,南妄已經整整幹了十年。
每天從清晨乾到黃昏,一周休沐一天,最過分的是,沒有工錢!
沒有工錢!!!
青雲門內的月俸根據修為和貢獻發放,只要成為外門弟子就能按月領取。
可是,成為外門弟子需要的最低修為是煉體五層。
而南妄努力修煉了十年,依然只能突破到煉體三層。
練體三層的修為根本不配進外門,只能作為雜役弟子留在宗門內,平日裡用最差的心法煉體,負責最髒最累並且沒有月俸的活,到了及冠之年,還會因為年紀太大且天賦不佳而被宗門除名,徹底失去問道求仙的資格。
打工十年,一無所獲,年紀大了被一腳踹走。
這,才是這條登龍之路底下埋葬著的殘酷真相。
“南妄!南妄!”
雜役管事尖細難聽的聲音遠遠傳來,極具辨識度。
“弟子在!”
南妄抹了把額頭上的熱汗,動作利落地收起手中的掃帚,脆生生地應了聲。
他天生有一副好相貌,明眸皓齒,鼻梁高挺,烏黑濃密的長發束在腦後,煉體後不懼日光的皮膚白如覆霜,一舉一動中既有少年人的靈動又有翩翩君子的清雅,即使身穿雜役弟子的粗製外衫,也如明珠蒙塵一樣惹人注目。
只可惜這裡是以實力為尊的青雲門,煉體三層的南妄不管生得多俊美,也不會有任何人給他好臉色看。
“你這身上怎麽一股子土腥味,又到田裡去了吧,真是說不聽,一天到晚乾那沒用的活計。”
管事隔著老遠就嫌惡地用手裡的帕子遮住口鼻,姿態之做作,動作之矯情,比起修仙之人,更像是那凡間皇宮裡去了勢的太監。
“……”
南妄抿著唇,雙手垂在身畔,一言不發。
沒有排班的休沐日,或是提前乾完活的日子裡,他確實會去荒田裡乾活。
種田並非弟子們的工作,只是南妄看著山腳下大片大片長滿雜草的荒廢田地,總覺得就這麽閑置實在是可惜,於是便私自種上了山門弟子不屑一顧的蔬菜瓜果,到豐收的季節也能給自己開個小灶,打打牙祭。
只是,雖然南妄確實經常往田裡跑,但他非常很注重個人衛生,每日都會沐浴更衣,身上就連汗味都沒有,更別說什麽土腥味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管事的這是在故意找茬,逮著軟柿子欺負。
管事走近了,見南妄神色有異,意外道:“怎麽,本師兄提點提點你,你還不高興了?”
“怎麽會呢,師兄金玉良言,師弟剛剛是在細細品味其中的道理,一時出神了!”
南妄咧嘴一笑,畢恭畢敬地說道。
惹到了他,那可真是惹到了棉花。
像他這樣修為低微的弟子,任何一個由頭都能挨罵,別說本就尖酸刻薄的雜役管事了,就連宗門養的狗都能欺負他。
管事滿意地點點頭,露出一張葵花般燦爛的笑臉:“把掃帚放下吧,今日算你休沐,讓你王師兄替你的班。”
“哦?這……這是為何?”
南妄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道理他可太明白了。
只是……不論管事打的什麽壞注意,他都大概率沒有拒絕的權利。
人言輕微,身如浮萍,在這青雲門內,修為低下又沒有靠山的人,都是像他一樣的下場。
“大殿當值的外門弟子出了點問題,需要幾個人頂上,時間不長,三日即可,師兄我可是特地把這個機會留給你的。”
管事一雙細長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看笑話般的目光不斷在南妄身上流淌:
“這可是個肥差,抓住機會,說不定你就被內門長老看上,一飛衝天了,否則……我記得師弟上月起便及冠了吧,及冠之年不滿煉體五層,按照規矩該從門派除名……我已給了師弟機會,師弟可不要不識好歹啊。”
“多謝師兄栽培,師兄的恩情,師弟沒、齒、難、忘。”
南妄咬著牙應下了雜役管事口中的“肥差”。
肥差?
呵呵,笑話還差不多。
他早就聽說了最近宗門內極不太平,劍峰大長老頻頻靈氣失控,間接導致好幾位在大殿當值的外門弟子道心受損,修為大跌,嚴重的甚至徹底無緣修仙之路,都不知道上哪兒喊冤去。
出了這樣的事,外門弟子人心惶惶,原本在大殿當值弟子找盡理由請假,所以才需要雜役弟子來頂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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