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回來的東西都放到了該放的地方,溫野菜總算能在堂屋坐下喝口水歇歇腳。
“我回來的時候又看見大樹哥在咱家地裡幫忙除雜草,裡面可以喂雞鴨的還專門分出來,今天讓二妞帶回來不少,我說了不用,他非說是順手的事。”
胡大樹這般做,自然還是因為先前幫小蝶哥兒治病的人情。
“不過是做了應該做的,哪知大樹哥兩口子的這人情還不完了。”
喻商枝上一世便是如此,常常有那病人與家屬痊愈後來醫館感謝的,他卻不知怎麽面對。
幸而喻家有規定,除了錦旗,其它的財物、禮品一概不許收,能省去許多煩惱。
溫野菜卻沒有把這事想得很複雜,“你別為這事煩心,大樹哥和屏哥兒幫咱,一是我本就和屏哥兒關系好,二是他倆寶貝小蝶哥兒,人情這碼事不就是有來有往?下回我去山上獵了野物,給他家送點東西。”
喻商枝朝著溫野菜的方向偏了偏頭,大約是無意識的,目光竟好似落在了對方臉上一般。
後者哪怕知道喻商枝什麽也看不見,心頭仍舊無端地多跳了兩下。
“怎麽突然那樣看我?”
喻商枝哽了一下,“哪樣?”
溫野菜心想,喻商枝真是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麽模樣的。
這還是眼睛沒好的時候,一個晃神間都看得出幾分深情的意味,以後要是徹底好了……這還了得?
溫野菜搔了搔額角,“沒,我就是想說,你別把大樹哥和咱家的來往當成負擔就好。他那人就是熱心腸,誰家有事都願意幫一把,沒有小蝶哥兒的事八成也和現在差不離。”
喻商枝明白溫野菜的意思,頓了頓還是把方才想說的話說出了口。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發現你這樣很好,與人交往,其實就是真心換真心,那些不真心待人的,也沒必要浪費時間去維系關系。”
一個村子裡的人,祖祖輩輩扎根在此,加上姻親來往,五服之內怕是都沾親帶故,若想每一頭都顧上,累都累死了。
況且溫野菜過去在村子裡不受待見,怕是吃了不少閑氣。
可真正跟他走得近的人,沒有不說他好的,足以可見這人的品性。
溫野菜被喻商枝說得一愣,半晌才道:“你這……算是誇我?”
喻商枝唇角輕揚,正要說什麽,路過堂屋門口的溫二妞突然來了一嗓子,“大哥,喻大哥給你買了頭繩呢,你瞧見沒呀?”
……
剛剛醞釀出的一絲能稱得上氛圍的東西,就像魚吐的泡泡,一下子就破了。
喻商枝隻好換了話茬,拿出了兩根紅頭繩。
“今天貨郎來咱們村了,你囑咐的那些我都買了,二妞說要頭繩,我就拿了四根,連上一個給他倆玩的竹蜻蜓湊了整,一共六十文。”
家裡不論誰掙的錢,往後都要放在一起支取,他今日花了多少,也該和溫野菜說一聲。
溫野菜一聽黃燒紙賣到五文錢兩刀,直呼貨郎黑心,可看到紅頭繩,笑容又亮起來。
“你給二妞買兩根就是了,沒想到還想著我。”
喻商枝見兩根最便宜的頭繩都能讓溫野菜這麽樂呵,更打定主意日後掙了銀錢,要去給他淘換更好的東西。
溫野菜喜滋滋地進屋放好頭繩,出來後看見喻商枝坐在那裡泡野菊花茶,也上前又要了一杯。
喝了半杯,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說起來我今天出村時還碰見唐文了,就是那個和王小玉定親的書生。奇怪了,這天也不冷,他帶了塊布把臉包得可嚴實,要不是一陣風過來把布吹掉了一半,我都沒認出是他。”
溫野菜純粹當個閑話和喻商枝聊,“那布一掉,我瞥見他臉上長了些紅疹子,怪不得要擋住。我聽說讀書人考科舉,不僅要看學問,還要看品貌。歪瓜裂棗的不要,殘廢的不要,皮膚上有明顯疤痕的也不要。”
喻商枝出於職業病,本能地道:“臉上起疹子,可能是吃錯東西了,這要是不料理好,興許會留疤的。”
但唐文和他們八竿子打不著,管他留不留疤。
***
唐文的事只是個小插曲,無論是喻商枝還是溫野菜,都不愛在背後總拿別人家的事磕牙。
說過一嘴,也就拋到腦後了。
因買的東西多,有菜有肉,溫家的今日的飯桌格外豐盛。
野菜上裹了面上鍋蒸,沾著料汁吃別有滋味。
後院掐來的一把菜豆,用葷油炒豬肉,最後加上清醬,加水燉了好半天,連最後一點菜湯都被用雜面饅頭擦了個乾淨。
棒骨煮了兩根,上面的碎肉沒剔掉,直接全都給了大旺和二旺。
算起來已經有日子沒帶他倆上山,兩條狗捉不了兔子之類的開小灶,再不給點肉短了嘴,未免有些虧待了它倆。
豬肝和枸杞燉成了湯,按理說應該再加點枸杞葉,但家裡沒有,隻得暫時湊合。
出鍋後的味道說甜不甜,說鹹不鹹,豬肝的味道也特別,有人愛吃,有人嫌棄地聞一下都不願。
喻商枝聽兄妹三個的意思是不怎麽愛喝,但在他的要求下還是一人吃了一碗。
這道湯稱得上是一道藥膳,滋陰補肝腎,而清明時節恰好應該注意養肝氣。
現在溫野菜也不說喻商枝講究多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在這個家裡想必是常態,喻商枝總不會害家裡人。說著聽了就是,況且他不嫌棄吃豬肝,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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