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一瞬,他看直了眼。
等會過神,又懊惱著自己嘴笨,趕緊換了個話題來講。
“對了,等你眼睛好了,要在家裡替人看診,需要添置什麽東西?我看別的郎中,大大小小的家夥什不少呢。”
他不提醒,喻商枝一時還未想得起來。
這麽一說,腦子裡就習慣性地閃過那林林總總,其實是不小的開支。
原本想著,等眼睛好起來,開門看診一陣子也未嘗不可,期間若能遇見賣得上價的藥材,湊夠二十兩還了溫野菜也不難。
可今日,自己得了那粒麝香。
“這些暫且不著急,我心中有數。”
見他自有打算,也知他在這種事上肯定比自己靠譜,溫野菜便沒再多言。
話題一頓,喻商枝又想起什麽。
“對了,這個忘了給你。”
他從衣襟裡掏出白日胡大樹給的一吊錢,當時四下忙亂,溫野菜不在身邊,他便先收下了,後來竟忘了拿出來。
溫野菜樂得把九十文又數了一遍後,牽過喻商枝的手,把錢放回他的手心裡。
“還是你收著,總不能身上連點花用都沒有。”
喻商枝乍一下先碰了溫野菜溫熱的指尖,又握了滿手冰涼的銅錢,一熱一冷,掌心溢出一絲薄汗。
“我成日也不出門,哪裡有什麽花用。”
溫野菜已經轉而去收拾錢罐,大方道:“讓你拿你就拿著,你有沒有錢袋,我給你裝進去。”
說完卻一拍腦門,“我忘了,你的錢袋那日沾了血汙,洗不乾淨了,我又怕上面有病氣,給丟在火盆裡燒了。”
他眼珠一轉,莞爾笑道:“正巧,你等等我,我給你做一個新的。”
喻商枝這回是真心實意地詢問,“你還會做錢袋?”
說完就意識到這話不妥,既然眼下哥兒如女子能嫁人,八成也會學針線女紅。
意料之中的,聽到溫野菜為自己打抱不平。
“我何止會做錢袋,我會的還不少呢,打小我娘就教我,以前我家有台織機,我還學過紡線、織布。”
喻商枝得體地淺笑,“那你很厲害。”
溫野菜輕輕哼了一聲,眼神卻躲到另一邊了。
事實上他的女紅確實差到天怒人怨,至於紡線織布……只能說學過,學沒學會不可為外人道。
可漢子都喜歡賢惠的哥兒,自己已經輸了樣貌了,若連個錢袋都不會做,就算喻商枝是自己的上門夫婿,那也未免太丟人了。
不就是個錢袋麽?
他心道,連野狼都能打到,區區一個錢袋有何難。
話趕話,他順勢靠著喻商枝坐下,想這個由頭和他多相處幾刻。
“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圖樣,我給你繡到錢袋上。”
喻商枝覺察到有人不動聲色地挨近,衣擺都交疊。
“菜哥兒。”
他無奈出聲,又想往另一邊挪。
結果衣擺直接被按住了。
“我早就想說,菜哥兒那都是外人叫的,你跟著叫什麽勁?”
喻商枝一愣,沒想到溫野菜在意的是這個。
這幾日,他都是跟著其他人喊“菜哥兒”,一時都沒覺出有什麽不對。
細想來,在外人看來他們都是兩口子了,這麽叫都確實不妥。
這和不願意同房不是一碼事,沒什麽搪塞之詞。
“是我疏忽了,不過我該如何喚你才合適。”
溫野菜眼睛沒閑著,把對方的眉眼五官細細描畫了一遍。
上回覺得鼻子挺直,這會兒覺得嘴唇的形狀也好看。
就是看得著吃不上,心焦得很。
目光往下移了移,全因喻商枝看不見,他得以各種放縱。
“這有什麽難的,你叫我名字唄。”
“……野菜?”
喻商枝叫了一聲,一下子溫野菜也沒有看美男子的興致了,變得默不作聲。
片刻後忍不住捶床,“這名字比起你的,也差太多了些!”
喻商枝一時沒憋住笑,順嘴道:“也不差什麽,這名字是我師父給我改的,原本是要叫桑枝,因撿到我那日,他剛好斫了些桑條回去入藥。後來嫌‘桑’一字念起來不好聽,也不像個漢子名,就改作商枝,但歸根結底,緣由還是草藥的意思。”
溫野菜想了想,也笑起來,“所以你是草藥,我是野菜,怪不得花媒婆說咱倆配得很!”
轉而又問:“不過你那師父作何給你改名,你改名之前叫什麽?”
喻商枝翻了翻原主的記憶,本不想答,耐不住溫野菜追問不定,隻好一臉菜色答道:“……喻鐵牛。”
溫野菜因這個名字樂不可支,笑到打嗝。
最後喻商枝看不過去,不得不被迫牽過他的手,比劃到內關穴,按摩了好一會兒才幫他止住,還不忘叮囑道:“手掌內側,手腕橫紋往上兩寸,可以理氣止痛,不止打嗝,胃痛、嘔吐都可以按一按。”
手指將手腕揉得燙紅,溫野菜面上還掛著笑,心思早不知飛到了哪裡去。
喻商枝看不見眼前情形,只是聽不見溫野菜說話,詫異道:“怎的了?”
溫野菜用力揉了揉臉。
他真是愈發不像話了,竟屢屢對著人發起癡來。
把腦子裡的胡思亂想晃出去後,溫野菜摩挲著腕子,良久後才道:“其實,我有個小名,不過爹娘去世後,再也沒人叫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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