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常金蓮破天荒頭一回地對王小玉動了怒,舉著掃帚狠狠抽了她家細皮嫩肉的哥兒幾下,把孩子打得哭爹喊娘,連帶左鄰右舍都聽了個分明。
後來連續好幾日,都沒見王小玉出家門。
於是乎猜什麽的都有,可到底也沒有打聽明白,王家到底出了什麽事的。
但王家的這點雞飛狗跳,放在村子裡屬實稱不上什麽大事。
大家更關注的,還是先前害了一群娃娃的時疫究竟如何了。
值得慶幸的是,確如喻商枝所說,自頭一個孩子發病後七八日,輕症的患兒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幾個當初重症的也沒什麽大礙,喻商枝各自依照情況開了新方子,再喝個三四日就能停藥。
村裡的孩子忙著養病,大人也沒閑著。
因聽喻商枝說起,這病要緊的原因就是吃了不乾不淨的東西,或是穢物汙染了水源,許百富日日在村裡轉悠,勒令以後各家都要及時清掃家裡的人畜糞便。
雖莊稼人都指著這些東西肥地,可也分那拾掇利索的和邋裡邋遢的。
除此之外,也宣揚了一番要喝熟水不能喝生水,飯前便後勤洗手之類的常識。
這些話放在先前,說出來定是沒幾個人聽,可現在就不同了,有了喻商枝和村長的雙重加持,大家都將其奉為圭臬。
短短幾天,村裡人就感受到了隨之到來的變化。
走在村路上,好像連空氣裡那股牲畜常有的味道都輕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艾草味。
大家現今都發現艾草是好東西,家裡孩子疹子沒好的,燒來煮水洗澡,平日裡可以拿來泡腳,點著了亦可以除味除蟲。
虧得艾草這東西生得遍地都是,不然怕是要被斜柳村的人采光了。
伴隨著時疫危機的解除,喻商枝也養好了身體,可以出門了。
這日晨間,夫夫兩個套上了牛車,預備一起去一趟水磨村。
算來從張木匠那裡定做的木架早該做好了,且喻商枝從秦老郎中那裡繼承的藥箱,也有兩個抽屜不太好用,他預備拿過去一道讓張木匠看看。
“家裡沒肉吃了,得去水磨村的屠子那裡割兩斤。”
其實溫野菜一個人也去得,可喻商枝這幾日把村子裡看遍了,也有心去外頭轉一轉。
留了大旺和二旺看家,牛車很快駛出斜柳村。
大黃牛走得快,以前步行要三刻多鍾的路,現在少了一半。
不過快到水磨村時有一個大上坡,為了減輕牛的負擔,兩人都從車上跳下來,在一旁步行。
很快,喻商枝就被道旁的一大片金燦燦的油菜花田吸引了目光。
這場面太過壯觀,饒是每年這時節都會看一茬油菜花的溫野菜也停下了步子。
花朵吸引來許多白色的菜粉蝶,三三兩兩,蹁躚其上。
“這應當是水磨村的田地了,他們村多種油菜麽?”
油菜這種經濟類作物,在喻商枝的認知裡,當下種的人並不多。
大部分村戶人還是會種植小麥、水稻、玉米這些糧食,種油菜確實能買錢,可同樣的,買糧也要花錢。
“也不單是水磨村,最遠的那一片算是咱們村的地盤。不過統共加在一起,都是錢員外家的地。他們家是涼溪鎮是最大的地主,因是從水磨村發家的,在水磨村的田地最多。現下一家老小早就搬到鎮上的大宅子住了,村裡的農莊住了好幾個管事,他們手底下光佃戶就有幾百口人。你來得時間短,怕是不知道,其實咱們村子的外圍住了好些錢家的佃戶,平日裡很少和咱們打交道罷了。”
佃戶相當於賤民,普通農戶多半是瞧不起他們的。
果然這年頭只有地主才有這麽多額外的土地種油菜,一時間這片好風景落在看客的眼裡,多少染上了些佃戶的血淚。
喻商枝收回視線,兩人繼續朝前走,爬過了上坡,就到了水磨村的地界。
水磨村比斜柳村大一些,且因為住著好些手藝人,外村也時常過來采買東西,故而頗為熱鬧。
喻商枝注意到從坡頂可以瞧見遠處山腳下農莊的高大水車,不消說他也料到,應當是那位錢員外的莊子了。
這年頭若是沒有什麽大志向,安居一隅做個地主豪紳,可以說再快活不過。
牛車停在張木匠家門口,魁梧的漢子幫著把木架和浴桶搬出來。
那浴桶著實比喻商枝想象中的還大,渾然不是一個人的尺寸,幫著拴草繩固定時,他總覺得張木匠看向他和溫野菜的眼神別有深意。
以至於他趁對方轉身時,悄聲問溫野菜:“怎麽買了一個這麽大的浴桶,得不少銀子吧?”
溫野菜摸摸鼻子,“買一個咱倆一起用,不是省了一份錢麽?”
喻商枝失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的小算盤。”
這哥兒也不知都是跟誰學的,路子怪野。
很快到了掏錢結帳的時候,木架五個,一個三百文,一共是一兩五錢,上回溫野菜已經付了五錢的定錢,這回只需給一兩。
而浴桶一個就八百文,上回給了三百文,這回則要補上剩下的五百文。
加起來剛好是二兩銀子。
張木匠收了銀子,點算無誤,樂呵呵地揣進懷裡,隨後道:“我剛聽你們說的話,二位可是從斜柳村過來的?前幾日聽貨郎說那邊鬧時疫,一群娃娃都病倒了,現在如何了?我家婆娘的娘家就是斜柳村,她有一對侄孫侄孫女,才五歲的光景,掛心好幾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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