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的路上他更是才剛知曉,陶南呂之所以北上,有一層原因就是因為曾同朝為官的友人韋景林調任詹平府,故而邀請他來此一聚。
至於本該帶著對方前往壽安縣城尋找喻商枝的溫野菜,為何也一道來了府城面見知府,事情還要從他們一大早自斜柳村出發,趕往縣城的路上說起。
因為想盡快趕到縣城,故而他們出發得極早。
走了半程,天還黑著。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等黑燈瞎火的境地下,他們遇見撞見了一夥衣衫襤褸,正在玩命逃竄的北地流民。
甚至在看到馬車上是一名老伯帶著一名哥兒與一個半大少年時,上前攔車,要他們交出身上的錢財。
溫野菜本以為這是一幫走投無路的災民,再加上對方人多勢眾,便打了破財免災的主意,把身上的荷包掏出扔了過去。
怎知為首的漢子拿起荷包,看到上面的紋樣後卻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喂,那邊那個哥兒,喻商枝喻郎中是你什麽人?”
溫野菜心裡咯噔一聲響。
他這才想起,自己這荷包是不久前新繡的,與喻商枝的乃是一對。
而且為了以示特別,他還特地在自己這個荷包上繡了一個“喻”字,而在喻商枝的那個上繡了一個“溫”字。
“喻商枝乃是我相公,我是他夫郎,你……莫非認得他不成?”
而這個撿到荷包的流民,正是從營地之中逃出來的牛二龍。
昨晚救火完畢,他眼睜睜看著昏迷不醒的喻商枝和盧杜仲等人被抬出。
隨後那夥差役便翻了臉,壓根不管若不是這些流民相助,不知多少人要被燒死的前情,喊著要把他們押入大牢,當做亂民論處。
牛二龍索性振臂一揮,帶著一群同村的鄉親趁亂逃跑。
本想硬著頭皮埋伏在此,搶些銀錢傍身,哪知才剛出手,居然搶到了喻商枝夫郎的頭上。
原是先前喻商枝在為他們看診時,曾經說起過家事,還拿出了溫野菜繡的荷包給這些個還沒來得及成親,就背井離鄉的年輕漢子們看。
因為這一對圖案太過明顯,更有“喻”字的加持,所以記性不錯,且還認字的牛二龍一眼就認了出來。
大水衝了龍王廟,牛二龍自是迅速歸還了荷包,又向溫野菜幾人道歉。
溫野菜和陶南呂也正是從他們的口中,才得知這些日子發生在壽安縣的鬧劇。
“我們逃到半路,曾經遇到了一夥官差,不過想辦法把他們甩掉了。但是當初因我殿後,所以聽到他們在議論,說是抓到了一個縱火的人,是這些日子與喻郎中同吃同住的盧郎中的徒弟,他們認為營地走水一事,也和喻郎中、盧郎中脫不開乾系,聽那意思,保不齊還要抓兩位恩公去衙門問話!”
溫野菜聽到此言,恨不得手刃了彭浩。
“我呸,這個貪官!抓商枝一次還不夠,難不成還要抓第二次?”
而陶南呂更是一眼就看透,彭浩定是蓄意瞞報了壽安縣的疫病,不然何至於偷偷摸摸地將這些流民關在城郊。
也就是在此時,陶南呂意識到是時候搬出自己的身份,來府城求見韋景林,不然壽安縣的疫病,早晚釀成大禍,到時倒霉的便不止是一人、一家乃至一城。
正是在這樣的前提下,溫野菜一路驅使著馬車,狂奔至府城。
一路上,府城的種種繁華他絲毫未曾入眼,一門心思都是如何快點見到知府,想辦法救出喻商枝。
他很快見到了知府韋景林。
作為平頭百姓,他本該一跪到底,卻是剛跪到半截就被叫了免禮。
韋、陶二人老友相見,本該好好寒暄敘舊,可壽安縣的疫病就像是一把鍘刀,高懸頭頂,令人不敢拖延分毫。
陶南呂將從牛二龍等人口中探聽到的城中消息,一五一十地轉告韋景林,韋景林很快意識到,壽安縣的境況,定然已經比自己設想中的更加嚴重。
他當即做出決定。
“尤大人,你即刻拿著本官手令,與陶庶老一道前往壽安縣,徹查壽安縣縣令彭浩瞞報疫情之事,不得有誤!”
對於彭浩這種人,沒有個頂頭上司親自前往壓陣,他必定還是有恃無恐。
如今同知下獄,韋景林身為一府之首,斷然是走不開的,通判前去便是最好的選擇。
尤德明巴不得趕緊有個機會表現表現,畢竟他很明白,自己與衛均共事多年,若說自己對衛均的勾當一無所知,就算韋景林相信,他自己都不信!
韋景林之所以還在用自己,無非是已經調查清楚,他這些年在通判任上,雖無大功,也無大過罷了。
至於旁邊這位陶庶老,別看現在致仕多年,當年可也是正五品的太醫院第一人,不知見過多少次皇上太后的人物,更不是他能輕易得罪的。
“下官聽命!”
尤德明迅速安排下去,命府中衙役準備車架,又點了好幾隊人馬。
可歎韋景林和陶南呂一對老友,才剛重逢,又要分別。
須臾之間,溫野菜便又隨著府衙的人馬,坐上了由府城往壽安縣去的馬車。
一路上,他都緊握那枚與喻商枝成雙成對的荷包。
……
身處壽安縣衙中的彭浩,尚不知自己即將大禍臨頭。
他聽聞手下已將盧杜仲和喻商枝抓來,而這兩人因為昨夜身處火場之中,都或多或少吸入了大量濃煙,故而至今還未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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