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不是醉貓,倒成了饞貓。”
喻商枝失笑。
這是剛剛沒吃到,這會兒依舊惦記著。
“還是吃奶黃的?我出去給你拿一個。”
溫野菜想了想道:“蓮蓉的也要一個。”
喻商枝推門而出,外面已經歸於靜謐。
喻石榴三口回了家,溫二妞和溫三伢也回了房,常凌領著小五和小六去了醫館看門。
澤蘭和佩蘭守在門口附近,聽了喻商枝的吩咐,自去端了月餅來。
喻商枝沒讓他倆進屋,自己接了預備送進去,路過碧紗櫥時見其後人影綽綽,時不時傳出年年嘀嘀咕咕的聲響,還有范春燕哄著他躺下睡覺的話語。
他放輕了腳步聲,沒去打擾。
進了屋,溫野菜迫不及待地拿了奶黃的月餅掰開一半,趕著流沙淌出來之前放進嘴裡。
“這一半給你。”
喻商枝搖搖頭。
他對這等甜膩的東西,每每是吃幾口就夠了,故而只看著溫野菜吃,並未相陪。
不過這一晚,他最後還是以另一種方式嘗到了流沙奶黃餡兒的滋味。
香軟又綿長。
……
十月中旬,濟民醫塾正式開學。
第一批學子共二十一人,其中三名姐兒、兩名哥兒。
他們穿上統一的紺色學生袍,由喻商枝領著,於醫塾正堂的孫思邈畫像之前,口誦《大醫精誠》文段,就此拜入杏林之門。
對於喻商枝而言,他們並非自己一人之弟子。
而是象征著在這個時代,一次關於國醫傳承的全新嘗試。
所有將在醫塾授課的夫子,今日亦齊聚一堂。
他們各自介紹了自己的名姓、師承,以及未來將在醫塾教授哪一門科目。
濟民醫塾的分科比照陶南呂曾經同喻商枝講過的,太醫院下屬新醫學堂的分科。
大抵分為大方脈、小方脈、外科、眼科、口齒科。
大方脈即後世所謂“內科”,小方脈則是兒科。
新醫學堂中,婦科是歸在大方脈裡的。
喻商枝將其借鑒過來的同時,在此之上單獨辟出一門產科,專研婦人與哥兒生產懷孕相關的疑難雜症,以期有朝一日,在大本時代有限的醫療手段下,能夠有效解決生產死亡率高和新生兒存活率低的兩大難題。
開學第一日,各科夫子均需試講一堂課。
考慮到座下學生幾乎全無基礎,喻商枝特地提前安排夫子們莫要一上來就講那些個難懂的醫理。
最好是多講故事,以此引起這些半大孩子們的興趣,免得他們一上來就產生畏難情緒。
國醫之道精深廣博,只會越學越難,往往窮其一生都探索不盡。
若是初時打不好基礎,再往後怕是難免有人會打退堂鼓。
喻商枝本還擔心,這些請來做夫子的郎中,大都是因為家學淵源而從了醫,怕是不知道該怎麽輕松一些授課。
好在最後的結果比預想中要好上太多。
盧杜仲乃小方脈一科的夫子,直接從家裡拎了個小女兒玩的布娃娃充當教具,跟下面的學生一通比劃。
郭喬和許廣年紀偏大,擔心自己精力不足,此前單單各領了一門眼科和口齒科。
他們二人從醫半生,見過的病患不知凡幾,隨意擷取幾個例子,都足以令人聽得目不轉睛。
負責外科的,乃是後來一名主動上門自薦的龐姓郎中。
他家的醫館傳承三代,本來就已治療跌打損傷聞名,教授外科最是合適不過。
此番他從家裡帶來好些個祖傳的膏藥等給學生們展示,還現場用木頭示范如何給錯位的骨頭正骨。
課室內一時“哢嚓”聲不斷,聽得人暗暗牙酸。
喻商枝作為醫塾山長,同時亦是大方脈的講師。
一堂課下來,引經據典,娓娓道來,有如春風化雨,深入淺出,顯然最是受學生們歡迎。
只是此時這些年幼的學子們尚不知曉,看起來脾氣最好的喻山長喻夫子,將來會是對待功課最嚴苛的那一個。
***
自這日起,住在附近的人家,每日辰時初便可聽見學塾中傳來學子們朗朗的誦讀聲。
這些孩子出身貧苦,得此改命的機會,一個個都是百倍的刻苦,生怕學無所成,無以回報。
他們當中有些識字不多,初時醫書看得半懂不懂,甚至不舍得用學塾發放的筆墨,得了空就在院子裡的地面上用樹枝學寫字。
有些從小沒有正經念過書,定力不足,記憶力欠佳,而學醫又有大量需要牢記的內容。
於是他們便將需要記憶的抄寫在紙上,揣在袖中,早晨背、晚上背、吃飯時背、乃至說夢話時都在背。
有些手笨,總是掌握不好針灸的針法,遂日日拿著自己練習。
甚或有扎了針忘了摘就跑來上課的,活似一個個小刺蝟,令夫子們哭笑不得。
就在這樣的日複一日中,他們像那新生的馬駒或是幼鹿,跌跌撞撞著成長。
……
冬去春來,轉眼間又到了杏花滿枝的時節。
此時距離濟民醫塾落成已過去三年,第一批學子業已學成出師。
他們依照當初入學時的約定,踐行諾言,背起藥箱,離開縣城,散去各處。
有的回到原籍,為鄉親們問疾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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