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溫三伢這秀才公私底下開小灶,丁升在學塾的成績愈發好起來,已得了夫子幾番誇讚。
今日他帶來的,是夫子布置的一篇文章,想在交上去之前,請溫三伢指點一二。
蒙學所做之文都較為淺顯,不求學子有什麽長篇大論、新穎見解,只需將基本蒙學典籍讀透便可。
溫三伢讀後沉吟片刻,說出自己的意見,丁升聽得認真。
兩個人的腦袋湊在一處,竟然一時都沒注意到年年不知何時跑到了他倆跟前。
“舅舅!兔兔!”
溫三伢回過神來,見年年舉著小手,不禁將手裡的紙張小心放好,笑著把他一把抱起來擱在膝上。
“年年告訴舅舅,想要什麽兔兔?”
溫二妞在不遠處笑道:“我瞧你們兩個真快成一對書呆子了,合著方才我們說的話你倆半個字沒聽見。”
溫三伢慚愧地摸了摸鼻子。
緊接著就見年年把一個小玩意,擱在他的掌心裡。
比成年人的拇指肚稍微大一點,竟是個兔兒爺木雕。
原來是這個兔兔。
兔兒爺是仲秋時節的習俗,有泥胚子塑的、木頭雕的,也有陶瓷燒的,家裡頭但凡有娃娃的都會買上幾個。
溫三伢雖年歲不大,卻因為少年老成,早就對這些沒什麽興趣。
沒想到還能被自個兒的小外甥惦記著。
“舅舅謝謝年年。”
溫三伢親了口小哥兒的臉蛋,轉而朝前看去,才知曉這些是丁威拿來給孩子玩的。
過了一會兒,年年見一旁的丁升手裡空空,想了想又噔噔跑回去,另撿了一個給他。
不過比起二妞和三伢,他對丁升還不算熟悉,歪著腦袋想了想,也沒想起這是誰。
遞出東西的時候嘰裡咕嚕說了半天,丁升也沒聽明白,笑著接過,繼而比劃了個鬼臉逗他。
年年沒見過這新鮮,笑得小乳牙都露出來。
有個小娃娃在,家裡永遠少不了熱鬧。
晚間的家宴,溫野菜和喻石榴各掌杓了幾個硬菜,來了個南北合璧。
桌上的酒水是朱童送來的桂花釀,他家今年似乎又改了這桂花酒的釀造方式,還未啟開就能聞到陣陣甜香。
黃柏、卷柏還有澤蘭幾個都在桌旁伺候,等菜都擺上,酒都斟滿,喻商枝便讓他們去後院自己過節去,還挨個都發了節日的賞錢。
幾個人紛紛謝了恩,帶著滿臉喜氣退下了。
家裡今年比往年都熱鬧,添了孩子,喻商枝同喻石榴相認。
常凌和小五與小六也跟著過來,坐在席間。
他們和孔麥芽不同,孔麥芽上面還有個父親,他們幾個卻都是孤苦伶仃的,所以過什麽節都是跟著溫家一起。
一時間杯箸交錯,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桌上的飯菜去了大半。
看了看時辰,一家子人轉而挪到院子裡,對著早就擺好的供桌拜了月亮。
又將早就擺在其中的月光紙取下燒了,擱進銅盆。
上貢的月餅和瓜果皆撤下來,彼此之間分了吃。
今年廣聚軒的月餅又有了新花樣,朱童不用喻商枝提點,自行琢磨將流沙湯圓的原理挪到了月餅裡,做出了一種流沙奶黃月餅。
一經推出,惹得縣城上下爭相搶購。
喻商枝卻是沒有這個煩惱,因為朱童早就備下了兩大盒,專門送到溫宅給他們嘗新鮮。
這個餡的月餅溫野菜尤其愛吃,他低頭仔細辨認著月餅上的印花,想再拿一個,結果看了半天都沒挑對。
喻商枝看他那眼睛發直的模樣,就知道八成是出來吹了風,酒勁上了頭。
溫二妞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抱著年年笑道:“快看你小爹爹,又成了醉貓兒了!”
年年聽不懂前面,就聽懂了一個“貓”字,當即又開始喵喵叫起來,惹得眾人笑成一團。
溫野菜雖是微醺,可以沒醉到不知事的程度,當即作勢要去和溫二妞理論。
“你這丫頭片子,我看你也是吃了兩杯酒,都敢拿你大哥說笑了。”
溫二妞連忙躲閃,期間又抓了溫三伢當擋箭牌。
溫三伢才多高的個子,哪裡擋得住她,最後這兄妹倆還是嬉笑著鬧在了一處,看得喻商枝無奈搖頭。
結果鬧完了,溫野菜又喊著頭暈想吐。
喻商枝索性把他直接扶回了屋裡醒酒。
溫野菜躺在床上,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喻商枝挨著他坐下,輕輕替他揉著止暈解酒的穴位。
“還想不想吐?”
溫野菜捂著額角輕輕搖頭。
“就是頭暈,別的倒是沒什麽難受的。”
喻商枝手上用了點力氣。
“我看以後你還是喝點米酒就成了,回回喝上了度數的都得來這麽一遭。”
揉了好一會兒,又把人扶起來替他捋了捋背。
澤蘭這時送進來醒酒湯,一大碗下去,酒意頓時散去不少。
“年年呢?”
溫野菜靠在喻商枝的懷裡問。
“剛才是姐姐和二妞看著,這會兒章嫂子應當是給領去碧紗櫥裡換了衣裳。這孩子今晚興奮得很,我看一時半會哄不睡。”
溫野菜應了聲,仰頭看向喻商枝。
半晌後冷不丁冒出一句,“還有月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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