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裡的信息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現下城內有疫病,是板上釘釘的事,最要緊的是盡快甄別是哪一類疫病,有沒有辦法可治。
“除了吐黃水,你們可還瞧見了別的症狀?”
小五和小六當時也隔得遠,看見的有限,最後還是小六道:“倒是覺得那人肚子怪大的,是不是懷了身子?”
他自幼流落街頭,知道的也比同樣年紀的孩子更多,明白婦人是會懷孩子的。
喻商枝搖了搖頭。
“也不盡然,有些病症,也會催生這樣的症候。”
小五和小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常凌比他們更清楚其中的道理。
譬如像之前曹小莊的鼓脹之症,乃是肚子裡有腹水。
另外還有一些病症,會令體內髒器腫大,若是厲害了,看起來肚子也是鼓的。
不過他學識有限,醫書典籍裡也會記載一些瘟疫相關,但回憶一番,好像沒找到症狀相似的。
“掌櫃的,咱們可要開門接診?最近這些日子,城內的醫館都人滿為患,大家身上稍微有點不爽利,就生怕是疫病,趕著去找郎中看。小的倒是去郭郎中、許郎中家的醫館打聽了一下,暫時他們還沒接診過類似症狀的人。”
常凌這小腦袋瓜動得確實是快。
若是他不問,喻商枝也是要去打聽的。
想來同和堂和千草堂,隔的也不算近,若是這兩個醫館都還沒有這類病患,起碼說明城中局勢尚可。
不過很多疫病,都有一定的潛伏期。
現今可能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我看好多官差在城外抓流民,城內也是如此麽?”
喻商枝問過後,常凌便答道:“這幾日我們三個少往外走,但也看見過官差押著一隊流民往城外驅趕的模樣。”
至此,喻商枝已經差不多明白彭浩的對策了。
這位縣令大人怕是想把流民全都驅到城外,滿以為這樣就萬事大吉。
到時任它城外死多少人,都和他壽安縣城沒關系。
說完這件事,在場幾人的眉眼都頗為沉重。
還是老章叩響了醫館面對著溫家宅子的側門,詢問他們要不要吃午食。
“小的看老爺從村裡帶回來的東西裡,有兩尾鮮魚,不過其中一尾丟進缸裡就翻了肚子,不妨就和豆腐一起燉一鍋。”
喻商枝讓他撿著現成的食材看著辦就好,交代完老章,他轉過身看向醫館裡的幾個半大小子道:“接下來城內還不知是什麽情況,少不得要起些風浪,咱們開的是醫館,這種時候,最不能慌張。一會兒吃罷午食,都準備起來,我要考校你們這幾天的功課。”
三人一聽這話,都緊張起來。
常凌還算心裡有底,小五和小六從小到大就沒上過學、認過字,當下迅速在腦海裡回憶這幾日常凌教他們認的藥材,口中念念有詞。
喻商枝看他倆一副埋頭念經的模樣,就知這幾天都上了心的。
不得不說,因為一家子這趟沒跟回來,總覺得四下冷清得很。
虧得還有這新收的兩個小夥計,給鋪子添了點人氣。
他倆忙著臨時抱佛腳,喻商枝則被常凌請到櫃台前看帳本。
“避瘟丹賣二十五文一份,藥囊賣十五文一個,藥香則是二十文一扎。這幾日賣的都記在帳上了,還請掌櫃的過目。”
喻商枝接過帳本翻了翻,條目都記得清清楚楚。
包括買藥材的花銷,也寫在上面。
“周掌櫃那邊境況如何?”
常凌皺起眉。
“不太好,現今城裡醫館都學著咱們開始做這些避瘟的藥材,城裡藥材已開始緊缺,也就是有掌櫃您的面子,才能從周掌櫃處拿得出貨來。那些個平日裡周家鋪子關系平平的醫館,都湊不齊個方子。”
喻商枝合上帳本,輕歎口氣。
這般情形,他斷然不能讓溫野菜兄妹三個,帶著孩子回城了。
但具體如何在信中勸說自家的夫郎,又是另一樁官司。
回城第一日,兵荒馬亂的,喻商枝也沒急著開醫館。
下午考完了幾個少年的功課,他就轉而布置了新的下去,自己則拿出紙筆,給溫野菜寫信。
最後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他陳明了利害,勸溫野菜莫要衝動。
寫完後,把信紙鋪在桌上晾乾,只等著裝進信封,找人送信。
偏巧在這時,常凌急慌慌地過來。
“掌櫃的,外頭有衙門的人要見您。”
喻商枝登時擱下手裡折好的信封。
“衙門的人?是官差?”
平頭百姓見了官差哪個不緊張,何況喻商枝之前還被下過大牢。
常凌眉頭擰得可以夾死個蒼蠅,一邊跟著喻商枝往外走,一邊道:“跟著官差,打頭的倒不是。”
喻商枝迎出去後,一眼就認出站在最前的是個衙門裡的文吏,看打扮和那日去溫家送賞賜的人差不多。
“草民見過大人。”
這小吏見了喻商枝,便掏出一張文書,展開給他看了看道:“此乃蓋了官印的官府文書,現下城外流民成患,彭大人有意將他們歸攏一處,免得生亂。那些個流民長途跋涉,多有染病的,故而現今從城內招募郎中,去為流民診治。大人先前同你打過交道,知你醫術過人,品性無錯,所以這回你也在名單之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