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溫二妞和溫三伢拜祭完了牌位,喻商枝就和溫野菜去了後山溫家祖墳。
其實斜柳村還有溫家的旁支,逢七月半這種大日子,他們也還是回去祖墳上做做樣子。
去時溫野菜就盼著別遇上,但還是沒躲過。
“姑婆,姑爺爺。”溫野菜疏離地打了個招呼,喻商枝便也跟著他叫。
面前這個所謂的姑婆,就是當初被蔡百草委托,上門替韓家提親的那個。
那件事過去後,她自覺沒了臉,提起溫野菜也沒什麽好話。
可今時不同往日,別說溫家的日子是蒸蒸日上了,就看那蔡百草如今人憎狗嫌的下場,她也不敢招惹這遠房的侄外甥兩口子。
兩方人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就刻意錯開了路,各自往祖墳去。
原本溫野菜和喻商枝也隻拜祭自家父母,所以之後掃墓時還真沒遇上。
上回來時喻商枝還是個瞎子,這次眼睛好了,便幫著溫野菜一起拔草。
完事後兩人在墳前跪好,燒了好多的紙,還有昨晚一家人坐在一起疊的大一堆元寶。
溫野菜用一種很輕松的語氣說道:“爹,娘,現在咱家發財了,你們在底下也不用省著花。”
喻商枝在一旁往盆裡添紙,看著火苗將黃紙盡數吞沒,這屬於好兆頭,說明去世的人在那頭收到了。
溫野菜也看見了,開始對著墳頭慢悠悠地說起來,連家裡有多少隻雞和多少隻鴨子都事無巨細地講了。
最後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可補充的,索性拉著喻商枝的手道:“希望下回再來的時候,我們就不是兩個人了。”
喻商枝一瞬間就明白了溫野菜的意思,在溫野菜灼灼的目光下,隻好也跟地下的嶽父嶽母保證,下回努力給溫家添丁添口。
下山時,溫野菜想到這事還樂得不行。
“你說若是下回也不成,爹娘會不會給咱倆托夢?”
喻商枝想及那個場面,頭一回感到有些無助。
到了晚上,村裡好些人都去河邊放燈。
與鎮上賣的現成的河燈不同,村裡各家的河燈都是自己做的。
外面用紙疊出荷花的樣式,中間再放極小一截的白蠟燭。
中元放燈不是為了祈願,而是寄托哀思,為幽冥引路。
溫家四人一人一盞,放入水中後看到小小的花燈隨水順流而下,起身望去,河面上一片星光點點。
所有來放燈的人都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了許久,直到那些光點消失才散去。
回到家中,供桌上的晚食茶飯已經沒了熱氣。
溫野菜將飯菜和供果都撤了下來,把供果分給家裡人吃。
溫三伢舉起手裡的梨子,問出一個符合他年紀的,有些天真的問題。
“大哥,這是爹和娘吃過的麽?”
溫野菜咬梨子的動作一頓,刹那間眼眶一熱。
可他飛快地忍住,對著溫三伢點點頭,“沒錯,就是爹娘吃過的。”
溫三伢和溫二妞對視一眼,笑著咬下一口,都說好甜。
***
秋雨落,秋風起。
八月到來時,村裡人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秋收。
除了春播的稻子,還有夏播的豆子和玉米。
往年溫家三畝田,今年卻是又多了六畝旱地。
錢家贈的三畝水田雖也種了稻子,可屬於晚稻,要再過兩個月才能收。
這回無論如何都是忙不過來的,喻商枝和溫野菜遂商議著雇人幫忙。
本朝規定,無功名在身者家中不能蓄養雇農的,但這種農忙時節的雇傭卻並不是一碼事。
且就算是有雇農的人家,趕上農忙時節也會雇一些零散的人手,夏收時就有不少村裡的漢子忙完自家地裡的收割後,去錢家的田莊幫忙割麥。
雖說家裡出得起雇人的銀錢,可挑人手卻是個難事。
因為需得是心眼實誠的青年勞力,還得是自家田地不多的。
跟蘇翠芬提起這事時,她倒是提了兩個人。
“菜哥兒應當有印象,就是村裡付家的那兩兄弟,一個小子帶著一個哥兒的。”
這麽一說溫野菜確實記起來了,村裡有這麽一戶人。
他同喻商枝解釋道:“這兩兄弟命苦,爹娘早死,是奶奶拉扯大的,結果兩年前還是三年前,付老太人也沒了,家裡倒是有兩畝薄田,繳完糧稅不剩什麽。”
蘇翠芬接話道:“可不是麽,付家那田是真的薄,一把下去都是些沙子土,一畝地也就半石糧,大半年都靠挖野菜過活。而且那付家老大已經十九了,去年遵著付老太咽氣前的囑咐,從外村娶了個付老太娘家旁支的哥兒過來,家裡又多了張嘴吃飯,不更是無米下鍋?他們兩兄弟一個十九一個十四,不是偷奸耍滑的,我瞧著去找他們,當是能行。”
溫野菜和付家沒什麽交集,喻商枝更是不認得,不過有蘇翠芬作保,兩人便打算先去付家問問。
付家的老屋離溫家不算太近,兩人穿過半個村子才走到。
雖都是土坯屋,可付家的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牆有塌了後又補上的痕跡。
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之前夏末那場大雨,蘇翠芬說村裡有人家的土牆都被衝塌了,說不準就是付家。
喻商枝上前叩了叩院門,裡面傳來一把聲音。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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