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的是,到家後孔麥芽迎上來同喻商枝說今天有人過來看診,是傅家一個漢子割稻子時割傷了手,傅老四陪著來的。
“他們來了才發現自己昏了頭,忘了師父你也在地裡,可我看那大哥血流了好些,就問他們信不信我能處理好。”
傅家人也沒辦法,手上那麽大個口子,總不能再去等喻商枝回來。
索性想著以前村裡沒草醫時,大家不也只能采些草藥敷上去聽天由命,沒有那麽嬌貴,便把孔麥芽這個小學徒死馬當活馬醫。
“我依著師父你教的給他包好了,應該……沒出什麽岔子。”
畢竟喻商枝沒見著那個漢子的傷勢,並不好評判。
不過喻商枝確實相信自己這個小徒弟,“聽你說的,他傷口不深,你只要步驟沒錯便出不了岔子,明日我若遇上他們家的人再問一嘴。”
孔麥芽稍稍心安,又道:“我收了他們十五文的診金是五文的藥錢。”
喻商枝誇孔麥芽做得好,小姑娘高興得臉紅了紅。
用罷晚食,孔麥芽回家了,溫家四口人抹了抹嘴,預備各回各屋。
溫二妞起身時溫野菜掃過她的衣袖,皺眉道:“二妞,你袖子是不是破了?”
溫三伢幫她看了一眼,“二姐,你袖子上有個口子。”
溫二妞把胳膊抬起來一看,可不是麽,八成是不小心被鐮刀劃了一下。
她有些懊惱,雖然下地乾活穿的是舊衣裳,可其實家裡的舊衣也舊不到哪裡去,這件只有裡面看不見的地方打了兩個小補丁。
溫野菜把桌上的空碗收到一起,“你把衣裳脫下,我給你縫縫。”
溫二妞卻一把捂住袖子,“不用了大哥,我自己縫。”
溫野菜微微眯眼,“怎麽,嫌棄你大哥我的針線活?”
溫二妞眼珠子一轉,禍水東引,“大哥你看喻大哥的衣服,上面也有個洞!”
說罷就抓著一把筷子和兩個盤子跑了,生怕溫野菜給她在好好的袖子上縫出個蜈蚣。
喻商枝本以為溫二妞是信口胡謅的,哪知仔細一看,自己衣服上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刮了個洞。
夜裡點上燈,溫野菜穿針引線,燭火昏黃,籠著他的眉眼。
喻商枝在一旁借著這點光,端著乳缽磨藥粉,白日裡傅家漢子割傷手那事提醒了他。
為了乾活麻利,各家的鐮刀都磨得又快又光,甚至會帶著磨刀石下地,稍微鈍一點就再磨兩下。
這樣磨出來的鐮刀雖不至於吹毛短發,但傷人還是很容易的。
趁今晚暫時還不睡,喻商枝打算多做點金瘡藥。
至於桌下則是兩盆加了藥包的熱水,手上乾活不耽誤泡腳,一起做了還省時間。
喻商枝磨藥粉不需要盯著,眼神就有空落在溫野菜的身上。
回想當初他瞎著眼睛和自家夫郎過了那麽久,後來複明之後有一段時間格外愛盯著人看,怎麽看也看不夠。
後來他這毛病好了,但也沒全好。
比如像當下這種時候,他仍然樂意多看幾眼溫野菜,誰讓小哥兒的每一處都戳中了自己的心坎。
溫野菜察覺到喻商枝的視線,抿了抿線,笑道:“偷看什麽呢?”
“沒偷看,正大光明地看。”
喻商枝勾起唇角,見溫野菜將顏色相近的線一點點縫上布料。
一時間屋裡只有藥杵摩擦藥粉,與棉線在布料之間穿梭地細微聲響,半晌過後,溫野菜宣布大功告成。
這一點破洞不會用補丁,針線活好的人能補得看不出來,但溫野菜顯然沒這個水平。
喻商枝秉持著外行人絕不對內行指手畫腳的原則,接過來看了看道:“這樣就很好。”
溫野菜卻沒忘溫二妞的嫌棄,還有自己當初給喻商枝繡的那個錢袋。
過去這麽久了,喻商枝還在用著。
“我算是想明白了,我的針線活就像是你的廚藝,都是兩個字:沒救。”
他把針線收回筐子裡,咳了兩嗓道:“幸好是乾活的舊衣裳……你就湊合穿穿。”
喻商枝終是沒忍住笑出了聲,被溫野菜不輕不重地搗了一胳膊。
手上的事做完了,喻商枝把藥粉小心地倒進瓷瓶,倒掉泡腳水後吹燈上床。
在床上躺平的一刻,隻覺得渾身的筋骨都攤開了。
溫野菜順手從床頭摸到喻商枝自製的小錘子,下面一個木棍,上面是布包的棉花,可以拿來捶背捶腿。
他讓喻商枝翻過身,給對方錘了錘,又給自己錘了錘。
半路想起中午時聽見付嶽說的那句話,“我聽完也是一愣,沒想到村子裡還藏著這麽個性子的哥兒。”
溫野菜在喻商枝入贅之前還沒少挨人白眼,他知道一個傳統的哥兒應該是什麽樣的,只是不願去做。
而自己從來沒和付嶽這個小哥兒打過什麽交道,如今發現兩人的想法差不多,他頓覺很是欣慰。
喻商枝改為面朝溫野菜的姿勢,從夫郎手裡接過小錘子,幫他敲腿。
他不像溫野菜只會一通亂敲,錘子的棉花頭專找各處穴位,酸痛,但舒服。
“嶽哥兒這麽想確實難得,你是家中長哥兒,要撐門立戶,可他上頭還有付明這個大哥。一般的哥兒姐兒,一輩子就藏在爹娘和兄姐的翅膀下,隨波逐流地嫁人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