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野菜近來已經開始慢慢習慣喻商枝這般周到的“呵護”了,他也清楚,自家相公雖是郎中,能應對各種突發的情況,可誰又盼著那樣的情況發生。
就是見識多了意外,才會愈發謹慎。
他反握住喻商枝的手,放慢步子跨過門檻,再走過兩級台階,才重新回到平地。
可以說這輩子,都還沒這麽斯文的走過路。
若換了從前,他早就大跨步賣出去,再直接蹦回地上了。
兩人恩愛的這一幕,已經被在場的好些人看去。
若說最羨慕溫野菜的,莫過於好幾個年輕的夫郎了,不是都說哥兒難懷上孩子麽?
怎麽這個長得和漢子一樣的溫野菜,不出一年就大了肚子,老天爺未免也太偏愛他們溫家了。
轉而看向喻商枝對溫野菜悉心照料的模樣,再想想家裡或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或是說不了兩句就扯高嗓門吼的漢子,頓覺這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人家小兩口過得蜜裡調油,他們呢?
這成親當真是沒什麽意思!
再說喻商枝出來後掃了一圈,見在場有不少孩子,便讓溫二妞跑個腿,回家裡拿了不少糖出來分。
農家孩子一年到頭嘗不到幾塊糖,上回吃還是溫家新宅上梁那日呢,沒想到這麽快又有了。
孩子們一個個抓著糖,寶貝地不行,有些不舍得入口,大多也隻舍得一點一點地舔。
喻商枝瞥見有些孩子手上髒髒的,還囑咐他們家大人給孩子擦擦手再繼續吃,否則容易吃壞肚子。
待新宅裡外驗收無誤,胡家一票來乾活的族中漢子,都跟著去了溫家老屋,在院子裡算清了今日最後一天的工錢。
除了商定好的工錢外,喻商枝和溫野菜還多給他們算了一日的,算是感謝他們提早完成了工事。
一群漢子喜不自勝,這多一日,就是多了三十文,足夠去割點肉買塊豆腐,回家裡吃頓好的。
送走胡家兄弟,等到吃過晚食,一家人揉著有些撐的肚子,慢悠悠地又逛到了新宅那邊。
圍觀的人群早就散了,四下甚是清淨。
哪怕白日裡已經看過一遍了,但四人還是又把幾間屋都轉了一遍,恨不得連門檻石都要摸上兩遍。
溫二妞用手摸著抹了白灰的牆,雖說蹭了一手的一白,可這白牆當真是比過去的土牆好太多了!
而且大哥和喻大哥說了,他們給自己打了一個梳妝台,也給三伢打了新的桌案。
就連大旺和二旺,都有新的大狗屋。
這麽一想,她簡直恨不得今晚就搬過來睡覺。
為何那老太爺算的遷居吉日在四月呢,她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院子裡,喻商枝和溫野菜手牽手,比劃著在哪裡種果樹,在哪裡栽一叢花。
老屋既然保留,他們不太想把先前種的葡萄移過來,容易傷根,所以這邊索性不種葡萄,若也搭架子,若求實用,可以種些葫蘆,若求美觀,則可以種紫藤。
說著說著,溫野菜自個兒也笑了。
“咱們現在說得熱鬧,還不知道能在這新宅子裡住多久呢。”
喻商枝摩挲著掌心裡溫野菜的手指,“要真是那樣,也是好事。”
說罷又認真道:“最初去鎮上,怕是賃不起和這個一般大的宅院,不過往後總有那麽一天的。”
溫野菜總會被喻商枝這樣說話時的模樣打動,因為他知道,對方承諾的一切,早晚有一天都會成為現實。
剛剛決定舉家去縣城時,他還有過一陣迷茫,如今那種情緒已經盡數消散了。
他現在比誰都更向往縣城裡的生活。
想到這裡,他握住喻商枝的手晃了晃,“你說,咱們什麽時候去縣城轉一轉?”
說話時兩人尚不知,不久之後,他們就得了這麽個機會。
三月末,幾場淋漓的春雨下過,好不容易等到一個乾爽的晴天。
放眼望去,滿目深深淺淺的綠意,吹來的風裡都帶著草葉與春花的清香。
按照之前的約定,到了該帶溫三伢去鎮上見夫子的日子。
若換了別的孩子,臨走的前一夜怕是會緊張或者興奮,總之不會踏實。
然而溫三伢卻是一如既往,搬出好幾,點上燈夜讀。
戌時末,喻商枝出門見西邊小屋的燈還沒熄滅,便同溫野菜說了一聲,披了件外衣走過去查看。
進門前,他先抬手叩門,得了溫三伢的回應才推門而入。
“喻大哥。”
小小的人兒坐在桌案前,腿都碰不到地上,只能踩著一個小板凳。
喻商枝應了一聲道:“夜深了,怎麽還不睡?”
溫三伢抱起幾,“我這就睡。”
說罷就跳下椅子,打算把書放回書架上。
喻商枝順手接過,幫他去整理,同時掃了一眼這幾的書名,忍不住說道:“三伢,以你平日裡的積累,實則不用今晚再看書的。”
溫三伢被識破了心思,垂著腦袋道:“可我都是自己隨便看的,沒有夫子教,明日要去見的夫子可是在書院教書的舉人老爺。”
喻商枝揉揉他軟乎乎的發頂,“可你今年才六歲,好些人六歲這時尚未開蒙,你不僅開了蒙,還看得懂那麽艱深的書,已經很厲害了。”
他算是明白了,他家三伢永遠覺得自己不夠好,在這方面,是和溫野菜如出一轍的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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