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可終於把你盼來了。”
“見過錢大娘子、錢少爺。”
喻商枝拱手行禮,隨即問道:“錢員外可正在房中?”
錢雲書一臉憂色地點點頭,“父親已經臥床幾日了,頭風嚴重,只能躺著。”
喻商枝望向那關闔著的木門,轉而詢問,“那位仁生堂的前輩可在?”
“在呢。”
錢雲禮接過話頭,抖開折扇的扇面作為遮擋,刻意壓低聲音,“恩公,你可別被仁生堂的名氣唬住,定是恩公你更有本事!”
喻商枝哭笑不得,隻得衝錢小少爺拱拱手。
只求他與進寶說的,和與自己說的這些話,沒在那位紀郎中面前提過,不然這仇恨可算是拉穩了。
過了一會兒,屋裡頭錢夫人身旁的丫鬟出來,說是請新來的郎中進去。
由於錢雲禮太聒噪,被錢雲書勒令留在外面,她則帶著喻商枝跟隨丫鬟進了屋。
一踏過門檻,濃鬱的藥味便湧了上來。
喻商枝不動聲色地暗暗分辨,已從這味道中聞出了好幾味藥材。
人參、白術、茯苓、甘草……
很明顯,這是一味四君子湯。
四君子湯為補益劑,可用於治療氣血虧虛導致的頭風病。
人參價貴,但錢府定然是用得起,在這個藥方上加減是十分常見穩妥的選擇。
但從味道來看,裡面真是加了不少的人參。
就算錢府家境殷實,視人參為蘿卜,也沒有把一味藥湯煮成蘿卜湯的道理。
喻商枝記下這一點違和之處,繼續向前走。
從正房的小廳走到裡面的臥房,還要轉過幾層簾幕,期間喻商枝與一名中年郎中迎面相遇,猜測大約就是那位紀郎中。
只見紀郎中穿著光鮮,頭上包著一塊襆巾,不像個郎中,倒像個商鋪掌櫃。
而喻商枝只有一身半新不舊的蒼青色棉布長衫,頭上一根木簪,看起來很是寒酸。
對方顯然從喻商枝所背的藥箱上看出了喻商枝的身份,四目相對時,喻商枝確信自己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毫不掩飾的不屑。
而這份不屑,在轉而面向錢雲書,則變成了恰到好處的示好。
“問錢大娘子安。”
錢雲書因為母親的態度,對紀藤的態度也有些淡漠。
她淺淺福身,“見過紀郎中。”
說罷就示意喻商枝繼續向前,可這時紀藤卻又出聲了。
“錢大娘子,莫非這位就是夫人新請來的郎中麽?”
紀藤上下打量喻商枝一眼,“不知這位小郎中在哪家醫館坐診,看起來實在是……年輕了些。”
見錢雲書面露不虞,他輕笑一聲,拱手道:“錢大娘子莫要誤會,在下沒有旁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夫人,錢員外的病症棘手,病勢洶洶不假,可在這關鍵的時候,可別被什麽江湖騙子給誆騙了去,到時損失錢財事小,折損員外康健事大。”
這叫紀藤的郎中說話夾槍帶棒,錢雲書冷冷瞧他一眼。
喻商枝扶正了肩上的藥箱,直直地看向紀藤。
“在下是錢夫人遣府中仆從,親自請來的郎中,前輩卻話裡話外暗示在下會謀害員外性命,看來您對錢夫人頗有微詞。還是說,您的意思是錢夫人會謀害員外的性命?”
紀藤變了臉色,“你在胡言什麽!我何時有這個意思!”
說罷他就指著喻商枝的臉,對錢雲書道:“大娘子您且看,這等嘴臉之人,焉能治好員外的痼疾!”
錢雲書卻道:“紀郎中,父親臥床難起,我錢府內外皆嚴禁大聲喧嘩,若小女沒記錯,這還是您向我母親提的建議。”
她言辭冷峻,“望您自己記得遵守。”
紀藤暗自咬牙,卻也隻得目送錢雲書主仆領著喻商枝揚長而去。
出了錢府,紀藤大步流星,走得飛快。
走出一大截距離後,他驀地收住步子,左看右看一番,方閃入一處暗巷。
裡面候著的一個少年,見狀趕忙迎上來。
“紀大哥,一切可還順利?我剛才瞧見錢雲禮身邊的進寶,領了一個背著藥箱的生人進去,難道就是那個錢夫人找來的郎中?他會不會影響咱們的計劃!”
紀藤把他往暗巷深處推了推,瞪他一眼道:“毛毛躁躁的,像什麽樣子。放心好了,那郎中我見了,比你大不了兩歲,毛都沒長齊,我和他這麽大的時候,還跟在師父屁股後頭打雜,也不知誰給他的能耐,竟敢出來行醫看診,還把錢夫人唬得一愣一愣,八成是個江湖騙子罷了。”
少年聞言松了口氣,大多數人的認知都差不多,這郎中是熬資歷的行當,年紀輕輕的那些,醫書看過幾本,病患又瞧過幾個?
紀藤神色自負,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意味深長道:“經武你記著,什麽夫人、娘子、少爺,都不算什麽,錢府到底是錢員外說了算。而且他今日已答應我,會擇日將你姐姐納進門,到那時,錢府豈不就是咱們的囊中之物?”
被稱作“經武”的少年顯然也陷入紀藤勾勒的美妙圖景裡,一臉傻笑,半晌沒回過神。
最後還是被紀藤拍了下腦袋,“你快些回去照顧你姐姐,近來錢老爺定是不會去登門了,我這裡也抹不開身,你隻管讓她安心養胎,其余的事,自有我來安排。”
此時,錢員外夫夫的臥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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