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長,卻也不能掉以輕心。
穩婆和喻商枝一直在,其余人進進出出,準備著生產要用的東西。
除了大木盆,剪刀,喻商枝還專門準備了一套縫合用的針線,以備不時之需。
就連錢府之前送的老山參他都翻了出來。
雖說若能用上老山參,那就是性命攸關了,是誰也不盼著看見的。
可未雨綢繆,總要準備萬全才好。
一屋子人一起熬,直到天都黑了,穩婆總算宣布,開了十指,到了生的時候。
這時候,屋裡余下的人是穩婆、喻商枝,還有蘇翠芬、潘氏和白屏。
他們此刻全都得了一套白色棉麻布做的罩袍,先前全都徹底的漿洗過,袖子末端收口,身後系帶,把自己穿來的衣裳遮在下面。
這樣的衣服原本家裡只有喻商枝和孔麥芽的尺碼,這一次是特地多裁了幾身備用。
穩婆套上以後,覺得怪新鮮,但也很快意識到這樣穿的好處。
隨後接生開始,更是顯出喻商枝這個當夫君的不一般來。
別的漢子這會兒往往只能六神無主地在屋外頭打轉,可喻商枝卻能全程陪著溫野菜,教他如何呼吸。
正確的呼吸法有助於使力,從溫野菜懷孕之初,喻商枝就經常帶著他練習。
到了今日,哪怕溫野菜已經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但當喻商枝念出口訣時,他還是下意識地跟著做。
“吸氣,呼氣,對,再吸氣,再呼氣。”
穩婆大為驚喜,要知道哥兒不僅懷孕不易,生產也不如姐兒順當。
尤其是這種年輕夫郎,生頭一胎時,那真是從鬼門關上擦邊過。
好些要麽是大聲喊叫,早早泄了力氣,要麽是不知道如何正確用力。
可今日這哥兒體力好,精神頭也足,再配合起這呼吸的節奏,孩子很快就露出了頭。
“瞧見娃娃的腦袋了,加把勁,馬上就成了!”
喻商枝任由溫野菜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哪怕都被指甲掐破了,他也渾然不覺。
溫野菜往後仰著頭,整個身子都不住地想往下滑。
可是他也清楚,自己這時候絕對要一口氣生到底。
度秒如年,不外如是。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孩子終於順利降生。
一聲嘹亮地啼哭響徹眾人耳畔,穩婆趕緊看了一眼,滿臉喜氣道:“恭喜二位,是個小哥兒!”
剛出生的嬰兒滿身胎脂,其實不太好看,小臉也皺巴巴的。
但因為喻商枝也在產房裡,所以穩婆還是抱著過來,讓他們小兩口看了一眼,才由蘇翠芬接過,去給孩子收拾。
溫野菜脫力,意識卻還在,他現在渾身的力氣都擱在喻商枝的身上,低聲道:“是個哥兒,長得像你。”
喻商枝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摟在懷裡好好地安慰一通,但礙於還有外人在,最終只是克制道:“辛苦你了,阿野。”
穩婆快速替溫野菜清洗了一下下半身,再看著喻商枝親手把自家夫郎抱回了床上。
就連她也不得不感慨,這哥兒真是個格外有福氣的。
等到孕夫和孩子都安頓好,穩婆也算功成身退。
喻商枝見溫野菜已經躺在枕上闔眼假寐,便換了身乾淨衣服,把穩婆請到了堂屋。
堂屋已經燒好了一頓晚食,這是專門招待穩婆的。
老婆子一看,竟是足足四菜一湯,一碗冒尖的白米飯。
而且四個菜中,有兩個都是大葷,足以可見這戶是個體面人家。
轉而又接了喻商枝封的紅包,她一掂量,就知道不亞於一般人家生小子的紅封,當即又念叨了幾句祝福的漂亮話。
要知道這年頭再開明的,就算是不嫌棄姐兒,也多半會嫌棄哥兒。
等到坐到桌邊,嘗了一口菜,滋味好得很。
穩婆忍不住想,今日出生的小哥兒倒是個會投胎的。
過了一會兒,屋裡來幫忙的人收拾完,脫了染髒的罩袍,也都聚在臥房外頭商量。
說起穩婆時,按理說穩婆是喻商枝接來的,也該他再送走。
蘇翠芬卻搶先道:“要我說,你別管了,你若是放心,就讓大林趕著車送穩婆回去。你好生留在家裡,陪著菜哥兒和娃娃。”
“大晚上的,來回一趟,怕是時間要不早了。”
喻商枝覺得這樣太麻煩人。
蘇翠芬擺手道:“馬車那麽快,來回都用不了一個時辰,他一個漢子,有什麽不方便的?況且讓他趕馬車,那是他的福分,你看著,我一說,他絕對巴巴地就來了。”
喻商枝忍不住抬了抬唇角,他自然也是想留下來陪夫郎和孩子的,故而也沒再假模假式地客氣。
蘇翠芬風風火火,見這邊溫野菜沒事了,便讓福哥兒先回家一趟,喊許林過來趕馬車。
這時候,溫二妞和溫三伢,還有孔麥芽和付嶽早就迫不及待了。
他們要麽是未出閣的姐兒、哥兒,要麽是小少年,剛剛都是進不得產房的。
好歹是等到了諸事告一段落,溫二妞忙不迭地問:“喻大哥,我們能不能進去看小外甥了?”
喻商枝笑著點頭,“能看了,走,咱們一起進去。”
屋裡白屏還在,潘氏因為孩子還小,還要喂奶,已經提前回去了。
這會兒白屏已經替溫野菜將渾身上下都拾掇得乾淨清爽,屋裡也點上了喻商枝配的香料,驅散了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清淡淡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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