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踟躕片刻,還是跨過門檻進去。
掌櫃的眼尖,認出方問黎後就招呼:“是來拿喜服的吧。”
轉眼看見陶青魚,他眼睛一亮,張嘴就誇:“這位小郎君生得極好,相必就是方夫子的未來夫郎了吧。”
陶青魚扯著嘴皮笑笑,招架不住,默默往方問黎身後躲了躲。
方問黎後望一眼,溫和道:“若衣服好了,先試試。”
“好好好,我去給您拿。”
待掌櫃的走了,陶青魚道:“將就著穿就是了,其實也不用試的。”
方問黎轉身,微微彎腰湊近。
陶青魚後仰,圓眼睜大不解看他。
方問黎:“成婚就一次,為何要將就?”
陶青魚抿唇。
又不是真的是夫夫……
“難不成哥兒還想成第二次?”
“沒有的事兒。”陶青魚食指戳著人肩膀推開,垂著腦袋飛快往邊上躲了躲。
方問黎看哥兒耳垂上的一抹紅,輕笑一聲。“既然如此,那還是試一試的好。”
“可不是。成婚這麽大的事兒,凡事都細致著來。”掌櫃的將兩身衣服遞出,“一人一身,都去試試。”
陶青魚接過。
摸到他材質隻覺輕飄飄的,又細又滑,他都怕身手上太粗糙給料子勾出線了。
“快去快去。”
“我讓繡娘等著改呢。”
陶青魚看了方夫子一眼,悶頭進去。店鋪後頭有專門換衣服的小房間,一人一間。
陶青魚脫下外面的破舊襖子,露出裡面袖口都破了的中衣。喜服一穿,腰帶系上,稍稍有點寬松。
料想是方夫子隻估摸了他的身形,所以才得讓他來試試。
開門出去,方問黎已經立在了屋簷下。
他一身紅色喜服,含笑看他。
陶青魚呼吸一滯。
心臟沒由來地開始砰砰直跳。
方問黎看著哥兒匆忙別過去的眼神,目光落在了他正好攤開的圓耳垂上。
紅潤漂亮,像粉色的珍珠。
他抬步走近,打量了一番,緩聲道:“好像大了些。”
繡娘看著一對容色皆不差的新人,笑著誇道:“哥兒雖高,但比例極好。這腰肢也太細了些,得改改。”
“不過……太瘦也不好。”
方問黎虛心點頭:“會好好養的。”
陶青魚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什麽好好養不養的,說的跟真的似的。
“什麽時候成婚?”
方問黎:“五月。”
繡娘幫陶青魚理著衣裳,細致量著尺寸。“正好,五月不冷不熱,這衣衫正穿得舒服。”
陶青魚:他明明說的是五六月……
“不過時間還長,也估摸不了哥兒那會兒的身形。我隻改能改的地方,剩下的到時候再來試試。”
方問黎點頭:“知道了,麻煩您。”
“這是咱鋪子該做的。”繡娘笑著道。
婚服試完,陶青魚飛快換上自己的襖子。
還是這衣服穿著得勁兒。
方問黎的喜服不用改,直接能拿走。倒是陶青魚的,之後可能還要再來一兩次。
但方問黎沒拿。
陶青魚:“為何不拿?”
方問黎:“等你的做好了一起拿。”
陶青魚無所謂,他問:“現在沒事了吧?”
方問黎笑容緩緩落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烏雲密布,天差不多要完全暗下來了。再不放人走不行了。
方問黎輕“嗯”了一聲,又問:“明日還來嗎?”
“來吧。”
一天五百文呢,比三叔是扛糧包賺得多得多。
方問黎重新揚起笑:“好。”
“回去把傘帶上,看著天兒似要下雨。”
陶青魚:“那先謝過了。”
方問黎溫聲:“何必言謝。”
巷子裡傳來哥兒歡樂的笑聲。“應該的。”
“學我?”
“豈敢豈敢……”
進福巷,方問黎放慢步調與哥兒一起。一個微微低頭,一個笑仰著頭。氣氛和諧,插不進去一人。
街坊鄰居聽到了探出頭來看一看,立馬沒了笑。
“那是方夫子?”
“那個高又長得好看的,還能有假。”
“旁邊那哥兒……”
“多半啊,沒多久就要吃方家的喜宴了。”
“什麽喜宴不喜宴,不就是個賣魚郎。”巷口的楊家媳婦挽著麻線,滿不看好地諷笑道,“方夫子那眼光,能看得上他。”
“我說楊家的,不就是人家相不上你家閨女,至於這麽酸裡酸氣的。”
“瞧你說的,前兒也不知道是誰巴巴拉著自己哥兒往人跟前湊……”
要方問黎真與一個賣魚郎成了親,說酸,怕是整個巷子裡的人家都酸。
看方問黎那樣子也不知道是十年如一日買魚吃魚才對那魚郎好臉色,還是真真兒眼瞎看上那魚郎了。
反正就沒見過他對巷子裡其他人有那般好臉色。
……
拿了方問黎給的傘,陶青魚同他三叔趕著回家。
剛到村子,涼風繞身而過。風中帶著沉甸甸的水意順著袖口往衣服裡鑽。
剛趕路走出來的一身汗頓時冷卻,叫人收緊袖口打了個哆嗦。
雨如絲縷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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