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魚略微猶豫,點頭道:“那我明日上縣裡。”
“不用,叫阿修回去喊人。他趕車來的,現在還在路邊。”
進山是為生計,親爹那裡也不能不顧。陶青魚看著又幫了自己一把的人衷心道:“謝謝。”
方問黎停步,眼色微深。
陶青魚疑惑:“怎麽不走了?”
“你說好多謝謝。”方問黎道。
陶青魚揚眉:“不是應該的嗎?”
方問黎輕聲:“不用那麽客氣。”
陶青魚板著臉搖頭,手一背,念道:“這是做人基本的禮貌。”
方問黎一笑,心中卻澀得厲害。
禮貌。
他半點不需要。
……
他們先去叫了阿修幫忙,然後就順著窄小的山路一步步往上爬。
清晨山中霧氣如紗,拂面而來皆是細密的濕意。
時辰尚早,露珠晶瑩剔透還掛在葉片上。兩人從小路經過,露珠撲簌滴落,也打濕了鞋面。
陶青魚走在前頭,邊走邊用棍子拍打著草叢。將露水拍下來,順帶能趕趕草堆裡的小東西。
這山路走的人不少,家裡沒私林的,都要進裡邊的公山去砍柴。
一路沒什麽阻礙,翻越前山,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今日的目的地。
陶青魚累得微微喘氣,轉頭一瞧,方問黎隻面紅色潤,氣息依舊平穩。
陶青魚杵著棍子,滿臉詫異。
“不累?”
他自認為身體素質已經比大多數人好,但沒想到一個書院夫子竟比他還優秀。
方問黎遞出帕子,笑道:“玄同書院建在山上。”
陶青魚恍然。
“怪不得。”
他以往賣魚的時候經常能在巷子裡看見方問黎,偏偏他又要上山教書。
“所以你每天爬山去上課?”
“也不至於。”
方問黎看著哥兒用帕子囫圇擦了擦額頭,心想:成親之後,他應該爬山的次數要增加不少。
擦了汗的帕子,陶青魚順勢放回自己身上。
待喝了水,歇息夠了。
陶青魚環顧一圈山林,道:“先做陷阱,然後看看能在山裡尋到什麽能換錢的東西。”
“好。”
方問黎其實沒做過陷阱,但他看阿修做過挺多次。瞧著挺簡單,他沒一會兒就能上手。
林子裡樹木高大深茂,光線不比外面。只要兩人不說話,山裡就只有遠處傳來的鳥叫,聽著空寂不已。
腳下踩著的草倒伏,窸窸窣窣。
陶青魚一把拉住要往邊上走的方問黎,嚴肅道:“山中常有獵戶來,也有陷阱。你別亂走。”
方問黎盯著被握住的手。
陶青魚眼神不自然一轉,正要放手,方問黎卻反手握了回去。
手中腕子纖細,方問黎一手能圈住兩隻。
“小魚帶著我。”
陶青魚抿唇道:“跟在我身後就行了。”
“林子裡暗,看不太清。”
陶青魚回頭看他一眼,嘀咕道:“別是念書把眼睛念不好了。”
方問黎一本正經點頭:“有一點。”
陶青魚被他一堵,也不去計較被抓住的手。
木棍敲敲打打,他們來到一條明顯被踩過的十字路口。
方問黎:“這是……獸道。”
“嗯。”
人有人走的道,山中就有獸走出來的路。
在植被繁茂的山中,長期被野獸走過的路上植被明顯少些。而在獸道上布置陷阱,是陶青魚從村中獵戶那兒學來的。
深山老林不可避免有大的食肉動物,陶青魚不敢耽擱。
他放下背簍,立馬跟方問黎搭配著乾活兒。
陶青魚挖坑,方問黎就拿出削好的竹竿插上。這旁哥兒不讓他幫忙,他便順帶四處看了看樹木跟野獸踩過的腳印。
他慣常喜歡動腦子,在陶青魚吭哧吭哧挖坑的時候,方問黎已經將帶來的麻繩鉤子以及網用完了。
再回頭來幫陶青魚挖坑,掩蓋坑洞,小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做上標記,兩人便開始在山中找貨。
陶青魚依舊走在前面,木棍細致地在地上的草叢裡掃過。見一樹苔蘚密布的樹乾上掛著的植物,陶青魚眼睛一亮。
“鐵皮石斛。”
方問黎走到哥兒身邊:“這時候正好采摘。”
“你知道藥材?”
方問黎:“看過幾本醫書。”
陶青魚笑著點頭:“果然書中自有黃金屋。”
哥兒的談吐,多半是念過書的。
林中濕氣重,這棵樹樹乾粗壯,上面藤蔓交纏。筆直往上一段忽然彎折傾斜,上面覆滿了青苔。
鐵皮石斛支棱著三兩片葉子,一截一截的莖條粗壯,就立在青苔上。
陶青魚試著比劃,他夠不著。
方問黎正要試試,哥兒塞過來一把剪子道:“幫我拿一下,等會兒遞給我。”
方問黎抬頭就見哥兒抱著樹幾下躥了上去。
他眼皮一跳,立馬上前幾步守在他下面。“小心些。”
陶青魚笑得張揚:“爬慣了的,小意思。”
“剪子。”
方問黎高高拿起遞給他。
背靠大山,大山也會養活一群采藥人。陶家人沒人識得藥材,隻陶青魚進山能找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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