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欸!”陶興旺從水裡出來,坐在岸上草堆。頭頂支著青嘉的傘,自家兩個小崽一左一右給他捏著肩膀。
青芽:“爹喝水。”
青苗:“擦汗。”
“好好好。”陶興旺老實笑著,一下不覺得累了。
打了招呼,方問黎問哥兒:“可要出來?”
陶青魚:“青嘉,是吃飯了不?”
陶青嘉給兩個小的舉著傘道:“不是,是哥夫來了,大伯伯叫你回。”
陶青魚看著眼前單膝蹲著的人,動了動手指道:“方問黎,你松開,我身上全是泥。”
“嗯。”
方問黎拎著哥兒的腋窩,像抱小孩兒似的輕輕一提。
哥兒眼睛微睜,宛若魚兒出水。
腳丫子擺擺,沾滿泥濘的腳隱約露出白皙不已的皮膚。
“你做什麽!”
這麽多人看著,陶青魚臉一紅。眸光含水,瞪著人。
將哥兒放在岸上,方問黎徐徐道:“家裡沒什麽事兒,吃飯還得有一會兒。”
陶青魚腳趾蜷縮道:“那你提我出來做什麽?”
“順手。”
方問黎看著哥兒的腳,汙泥蓋住大半個腳背。圓潤的腳趾泛著紅,裡面鑽了泥濘可他不覺得髒。
腳丫子不大,洗乾淨了應是白裡透紅,單手應是能握住。
陶青魚不在乎什麽腳不能外露的規矩。但此時此刻被方問黎直白又灼熱的目光瞧著,他像被蜜蜂蟄了一下,隻覺腳背又疼又癢。還有一股心底湧出來的羞惱。
“方問黎!”
方問黎眼皮一跳,緩緩別開頭:“抱歉。”
一時忘了控制。
看哥兒又要下水,方問黎一把拉上他胳膊。“去哪兒?”
“還得犁呢。”陶青魚腳趾扣緊,氣鼓鼓瞪他。
方問黎將傘遞給他:“歇會兒。”
“哪裡能歇,我……”
陶青魚疑惑地看著方問黎脫了外面的罩衫遞給他。然後挽了褲腿衣袖直接下水。
“你!”
方問黎:“拿著。”
“回去休息,我來。”
陶青魚呆呆地捧住方問黎的外袍。人就那麽呲溜一下,站在了水田裡。
“你、你下去做什麽!你又不會!”
“三叔,我來試試。”
陶興旺驚奇,一下子來了勁兒。他也下水,笑呵呵道:“這事兒你別看簡單,能不能在田裡踩穩都是個問題。”
他三叔也是個老實人,推都不推一下,就這麽拉上人乾活兒了。
水田在去年收割稻谷的時候會將水放完,田裡的泥土乾涸變得堅硬。
現下被慢慢蓄積的水泡了,上面犁松了,但落腳的那一層依舊是硬硬的。
在田裡走的時候穿鞋肯定不行。光腳進來,腳趾還得彎曲抓地。
裡面步步難行,更莫說掌握犁頭的方向使勁兒了。
方問黎謙遜道:“那麻煩三叔教一教。”
兩人說著,真就帶著犁頭一點點遠去。
陶青魚怔然。看跟著自己三叔有說有笑的方問黎心中猛地被觸動。
陶青魚睫毛輕顫,慌張收回視線。
“青嘉,抱好!”
陶青嘉接過方問黎的衣服,緩緩揚起笑。“大哥哥,哥夫很好。”
陶青魚被自己的心跳震得耳鳴。
他之製止不了,木著臉道:“這就認可了?”
陶青嘉臉皮微紅。“早就認可了。”
青芽抓著陶青魚衣擺,圓眼忽閃:“那大哥哥你回嗎?”
“回吧。總不能浪費人家的好心。”
田裡,方問黎看著哥兒走遠,他緊皺著的眉頭緩緩松開。
農家的重活兒累活一般都不會讓哥兒姑娘沾手。現在哥兒年輕,乾這些活兒疼幾日就過去了。但誰能知道以後會不會出什麽問題。
他剛從坡上下來,在看到田裡哥兒的瞬間,恨不能直接將人抱回家。
他實在看不過哥兒受苦。
*
方霧坐在灶屋門口摘菜,見幾人回來,支棱脖子往後看了半天也不見方問黎。
“怎麽就你們回來了,從流呢?”
“他犁田。”陶青魚道。
“他什麽!”
“犁田!”陶青魚大聲重複。
“犁田!!!”
“魚哥兒,你、他怎麽……哎!”
陶青魚看他小爹爹嚇得語無倫次了,無奈道:“我來不及阻止人就直接下田了。”
“他……他一個書院夫子,能做得來這事兒!”方霧著急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
“小爹爹!”
“魚哥兒你去把衣服換了,腳洗了穿鞋!”走到半截他又倒回來,站在籬笆外叮囑,“換你那身紅的。”
陶青魚沒法,隻得“哦”了一聲。
楊鵲抓著火鉗出來,看哥兒還光著腳忙拉他進屋。“燒了熱水,先泡泡。”
陶青魚到家立馬被安排穩妥,洗澡洗頭換衣服穿鞋,一身收拾得乾乾淨淨才從房裡出來。
楊鵲甚至還能趁著做飯的空隙給他編了幾個辮子。
收拾得一身鮮亮,剛將水倒了,方問黎就被他小爹爹逮回來了。
三叔也跟著一起,兩人有說有笑的。瞧三叔跟他小爹爹看方問黎的眼神,比看親兒子還親,那是滿意得不行。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