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笑容微收,趴在床沿一動不動。
方問黎輕拍他肩膀。“不著急。”
陶青魚低著頭,胡亂抹了把臉。
“爹,我今日不在家。我進山了,我們找到了好藥材,還帶回來一隻野雞……”
“下山的時候遇到了兔子,可惜瘦巴巴的,肯定不好吃,所以我們沒有抓……”
方問黎安靜站著。
等哥兒絮絮叨叨跟陶興永說完今日的事兒,抬起頭來,兩眼泛紅。
陶青魚笑道:“好了,我說完了。咱們出去吧。”
咱們。
進一趟山而已,哥兒好像又對他親近了些。
這是方問黎所樂見的。
但心中又酸澀。因為哥兒防備心太淺。換個人這般過來幾次,是不是也……
方問黎眼神驟然陰翳。
“方問黎?”衣擺被揪住,哥兒皺著一張臉,“拉我一把。”
陰暗情緒消失得一乾二淨。
方問黎彎下腰,雙手拖著哥兒手腕給他借力。待人站起他問:“腿麻了?”
陶青魚僵硬不敢動。“嗯。”
方問黎笑了聲。“有凳子你不坐。”
“那不是著急!”
可以,知道反駁了。
他與哥兒雖然過程不如設想那樣完美順利,但至少相處之後,結果他會保證是一樣的。
而其他想趁虛而入的人,方問黎絕對不會容許……
陶家今晚這一頓比年夜飯都豐盛。
藥材燉的老母雞、辣子雞、蒜苗炒臘肉,三個主菜頂得上過去一個月吃的肉。
“從流,不用客氣,多吃點。”大家長陶有糧和藹道。
方問黎不是第一次上陶家的桌子,吃得那叫一個自然。當自己家似的。
陶青魚看著一家人都哄著他,扁扁嘴。
碗裡忽然多了一塊雞肉,陶青魚鼓著腮幫子一愣。
方問黎鳳眼清潤,淺笑道:“今日辛苦。”
一桌的人都悶聲笑。
陶青魚臉一紅,抱著碗嘟囔:“你管我做什麽,吃你的。”
“看你不高興。”
短促的笑聲傳入耳朵。
陶青魚順手在桌底下使勁兒戳了下人,小聲道:“你閉嘴!”
“好。”
方霧看自家哥兒的態度,清了清嗓子。
想想又算了,還是飯桌下再說。
瞧這樣子,成婚後不欺負從流那才是怪事!
吃完飯,陶家人想讓方問黎留下將就一晚。但方問黎道:“明日一早要上書院教書,恐來不及。”
陶家這才放人。
方霧推了推自家哥兒,讓他送送。
阿修先一步去駕馬車。
陶青魚就跟在方問黎身側,看了一眼人,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到馬車跟前,方問黎停下。
他道:“明日要去玄同書院了,若有事找我,直接去進福巷子。如果我不在,找阿修就好。”
“我能有……”
話沒說完,手心被放了一把鑰匙。
方問黎隱在夜色中的眼睛裝滿了眼前的人,看不太清,也試圖看清。
“若上縣裡賣東西,不用帶回去可以放在家裡。要是累了,也可以去坐坐。”
陶青魚心中莫名慌亂,推拒道:“這怎麽行?”
方問黎:“如今你是我未婚夫郎,如何不行。”
“可是我們……”
不是交易嗎?
方問黎手輕輕拂過哥兒頭頂。
“你一個人盡量少進山,實在要去就多帶幾個人,叫我也可以。後續成親的事宜也不用你操心,我會辦妥。”
這一次離開,若哥兒不上縣裡,興許要休沐才能見到。
方問黎心緒被哥兒牽扯著,他笑道:“回去吧,天冷。”
陶青魚收緊五指,掌心的鑰匙微微硌人。
他不是個傻子,能體會到方問黎對他的愛護。明明是交易,摻雜了其他也不怕賠本。
方問黎上了馬車。
陶青魚咬牙,一下拉住他的衣服。
方問黎回身,燈火下,一身凌亂的夫子依舊俊逸出塵。
陶青魚道:“你多穿點衣服,山上冷。”
說完他就撤手,在阿修一臉笑中飛快離開。
倒是方問黎愣住。
良久,馬車跟前響起一聲輕笑。
風拂過車簾,似心動。
*
二月二,龍抬頭;大倉滿,小倉流。
春回大地,萬物複蘇。這天之後,農人也要忙著操持田地,開始翻耕等候撒種。
今日夜已深,陶青魚回家後陶三叔跟陶老爺子正在收拾農具。
破損的要修整;用不了的也舍不得扔,拚拚湊湊,又是一把好鋤頭。
陶青魚坐在兩人身邊問:“爺,要買新的農具不?”
“費不著。”陶老爺子笑道。
他精神不錯,一改之前的萎靡。應當是知道大兒子要醒來,所以也變開心了。
陶青魚也笑,他拿起一把鐮刀道:“這一把都鏽了。”
陶興旺拿過來瞧了瞧道:“磨一磨就好。將就用。”
將就著,將就著,又是一年過。
陶青魚看著他們修整農具,手擱在下巴上看著燭火微微出神。
在大離朝,哥兒不嫁人不現實。他無所謂,但家人受不了那些眼神與背後的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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