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睫顫動幾下,眼角竟緩緩落下眼淚來。
“怎麽哭了?”
眼尾一暖,方問黎指腹擦過哥兒眼角。
陶青魚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也堵得慌,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不哭,沒事了。”
方問黎半蹲在哥兒身前,掌心扶著他的後腦杓貼到自己肩膀。
輕輕順著凌亂的頭髮,他眼神溫柔。
陶青魚額頭抵著他的肩。
方夫子身上的香味被煙味兒覆蓋,身上還有燒焦的味道。應該是頭髮被火燎了。
陶青魚閉上乾澀的眼睛。
或許是方問黎動作太輕了,他一動不動。
好半晌,他找回理智。陶青魚道:“我沒怕。”
方問黎也適時松手,道:“嗯。”
“你要進去嗎?”
“不去。但是想去其他地方轉轉。”
雖然他們的動作已經是最快的了,但關在礦洞裡的人……誰也料不到如何。
不去就不去吧。
陶青魚拍了拍衣服起身道:“去哪兒?我熟悉路,帶你去。”
方問黎點頭:“好。往山下繞繞吧。”
*
剛滅了火的林子裡溫度還燙人,捕快們飛速下了山崖,找到了地方後立馬開挖。
白正申找下來時摔了幾跤,頭髮凌亂,衣服上沾著碳灰。
他站在洞口試圖喊了幾句,可趴在上面卻聽不到一聲應答。
多半,多半是……
白正申腳下一晃,搖搖欲墜。
“大人!”
“沒事,我沒事,活要見人,死要見……”他手握拳,重重捶在那石堆上。
幾十個人動作很快,洞口一開,裡面像深淵巨口張開獠牙,等著人進去。
捕頭亮了火折子帶頭進,白正申道:“多注意些,小心坍塌。”
“是!”
礦洞往下一截,然後平鋪。裡面悄然無聲。
“大人注意腳下。”
白正申看著地上散落的鐵礦石,穩住呼吸。
“報告大人!沒人!”
“報告大人!這邊也沒人!”
“大人!發現血跡!”
白正申還未來得及松開一口氣,立即趕往有血跡的地方。
眾人抬頭,竟然能看到一縷天光。
白正申陡然一松,手撐著牆壁才穩住身體。
沒事……多半沒事!
“快!跟上去找!”
“是!”
雖然都累了,但捕快們看到從山後一直開到山前的洞,眼裡燃起希望。
爭先恐後五人一組去找。
……
“你覺得他們會從礦洞裡出來?”
山路漆黑,擔心摔倒,陶青魚是抓著方問黎手腕的。
“不知,只是看看。”
若外面找不到,人還在裡面的話,只能是凶多吉少。
他們繞著山腰看了一遍,時間已經不早了。天上的星辰被煙霧遮住,陶青魚舉著火把在前面帶路。
方問黎看著哥兒疲憊的側臉,輕歎:“回去吧。”
陶青魚道:“不找了嗎?”
“嗯。山中人多,不缺我們兩個。”
陶青魚點點頭,找了一條路帶著方問黎下山。
剛撥開樹叢,隱約聽到淺淺的呼疼聲。見著火光,陶青魚大步往前。
腳沒落地,被後頭的方問黎拉了回來。
“慢些。”
“有人!”
“看到了。”方問黎皺起的眉頭悄然松開,將哥兒抓得更緊,“不著急。”
“我說!你們怎麽才來啊!”
衝著發聲那處看去,是周令宜。
在他的旁邊,還有好些人躺在地上。
他們蓬頭垢面,穿著破舊,腳上是鐵鏈禁錮出來的疤痕血肉。一瞧就知道,他們必定是開采鐵礦的人。
方問黎道:“你怎麽來了?”
“小魚!”秦竹從出聲那團黑影旁邊竄起。
陶青魚被他抱得一懵,道:“阿竹?你也來了!”
秦竹道:“嗯!相公說起火可能有人受傷,所以來看看。”
周令宜看快掛在陶青魚身上的秦竹,哎喲一聲。秦竹立馬跑過去道:“怎麽了,怎麽了?”
周令宜逮住自家夫郎,蔫巴道:“沒事,就是胳膊酸。”
他凶巴巴對方問黎道:“愣著做什麽,還剩這麽些人,幫忙抬啊!”
林間草木窸窣,好幾個捕快躥出來。
一瞧,忙扯著嗓子往山上喊:“找到了!找到了!”
片刻,五十多個壯年漢子聚集。
白正申累得氣息不勻,道:“背、背下山,醫、治。”
“這兒呢!白大人,大夫在這兒!”
白正申看出是周令宜,感激地點了點頭,視線卻在這些躺在地上的人中逡巡。
沒有……
沒有!
白正申一下坐在地上,再也撐不住。
“白大人,累了?”
“謹、謹兒呢,周大夫可看到……”
周令宜一拍腦袋:“看我。”
他道:“沒事兒,他夫夫倆只是昏迷了,已經送下山了。”
“這裡一共一百三十二人,人數你們看看對不對?”
捕頭扶著白正申,道:“對的,對的!”
白正申追問:“可有傷亡?”
“死亡的沒有,有幾個差點窒息的也救回來了。其他的都是皮外傷。礦洞裡的人大部分身體虧空,還需要養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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