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魚湊過來,小聲道:“安心了?”
方問黎收攏哥兒的手,不答反問:“安心什麽?”
陶青魚斜睨過他一眼。
方問黎鳳眼微彎,給陶青魚夾菜:“夫郎吃。”
……
一頓飯吃到晚上,賓客盡歡。
月輪載空,清輝落進人間。
周令宜喝得微醺,被秦竹拉上了家裡來接的馬車。阿修帶著呵欠連連的祁薄荷告辭歸去。
這一方小院熱鬧又散盡,歸於平靜。
陶青魚靠依偎在方問黎肩上,凝視著繁星燦爛的夜空。墨雲似的長發散開,與身後男人的交纏,不分你我。
若打眼一看,還以為他們在談風弄月。
“嗝——”
方問黎輕笑一聲,掌心貼在哥兒肚子。平坦的肚子微微凸出,摸著還是軟綿綿的。
“夫郎又貪多了。”
陶青魚耳朵一紅:“都怪這飯太好吃。”
方問黎笑聲放大,鼻尖親昵地蹭蹭哥兒耳垂:“我給夫郎揉揉。”
“趕明兒去醫館拿些消食的丸子放家裡備著,免得夫郎以後又吃多了夜裡難受。”
“我是那麽不知輕重的人嘛!”
肚子上的手一抬,輕輕拍了拍。
仿佛在說,這不就是?
陶青魚臊得臉紅,反手捂住方問黎的嘴,惱羞成怒:“你別說話了。”
方問黎好心情地在哥兒頸側蹭蹭,手下輕柔地揉著。
兩人靠在一起同看一輪月。
陶青魚被熟悉的氣息包裹,肚子上又被摸得舒服。
他昏昏欲睡,喊了一聲“相公”,隨後翻個身更舒服地蜷縮在方問黎懷裡。
“夫郎。”方問黎輕輕應答。
他眼神溫柔,下巴輕蹭哥兒頭頂。
注意到邊上驅蚊的香燃盡,他抱起已經熟睡的人,腳步輕緩回了屋內。
*
入了夏,身上衣衫一件比一件薄。
陶青魚又是個容易出汗的,方問黎早早讓阿修把家裡的冰給定上了。
日子一天天過,陶家那邊陶青魚不再操心,回去得也不那麽頻繁。
倒是外婆那邊,他偶爾送他舅舅回去,也常去看老人家。
擔心她一人在家孤單,陶青魚還專門送了幾尾魚去。
在此期間,陶青魚發現他舅舅在養魚這方面極有悟性。
除了舍不得那些被一擇二擇選出來的魚,從做盆到養水再到擇魚,他都上手極快。
安穩了一些日子。
來隔壁買魚的人多了,來的男子偏多,但女子哥兒也常常跟著來。
陶青魚正好領了人看魚。
出來時,見外面湖邊欄杆上一群人背對著他。
“來了來了。”
“先前我哥他們出去吃酒,遇到方夫子了。還聽了一件趣事兒。”
陶青魚挑眉。
他直覺這趣事怕是說給他聽的。
“先前說方夫子娶了個賣魚郎就是喜歡吃魚,但人醉酒了卻明明白白說的不喜歡。”
“放他跟前那盤魚啊,動都沒動。”
“那又如何,不還是娶了個賣魚的。”
“娶了又如何,又不喜歡。方夫子五日一回,你們可知是為何?還不是書院裡山長的女兒有意於他,我哥說時常見兩人有說有笑的。”
“你們誰見過他對誰笑過。”
陶青魚聽罷,後退一步,轉身進了屋內。
“他走了。”
“這都聽不得。”
“不過他長得真的好看。”
“不過是一個魚郎罷了!”
當晚,家裡做了全魚宴。
陶青魚讓祁薄荷教了教他,見賣相都不錯,他端上桌。
方問黎見狀,笑道:“今日是什麽好日子,這麽多魚。”
“尋常日子就不能吃魚了?”陶青魚反問。
“自然可以。”
陶青魚默默看著碗中被男人清理了魚刺的肉,余光又見他筷子沾了魚肉入嘴,眉頭微不可見一皺。
且次次如此,吃得斯文,但也比往常慢上一點。
不仔細,絲毫察覺不出來。
陶青魚心裡一歎。
他輕輕握住方問黎的手:“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吃魚。”
“是很喜歡。”方問黎反握住哥兒的手,往嘴裡塞了一整塊。
那魚滋味並不好。
即便是陶青魚,也並沒覺得好吃。
但仔細數數,從他進了方家門,幾乎三天一頓魚。他以為方問黎喜歡,方問黎以為自己喜歡。
且每次,方問黎是吃得最多的。
可這麽多次,他如今卻是頭一次注意到他吃魚時會下意識皺眉。會吞咽幾次,會抿嘴平息那股不喜歡的味道。
他明明不喜歡。
陶青魚看他還吃,且吃多了眉頭緊緊皺起。
陶青魚又氣又惱地拿下他的筷子:“不喜歡就別吃。”
“喜歡的。”方問黎有些執著道。
陶青魚定定地看著他,忽然眼眶微紅。
今日那話他並未放在心裡,他知道自己男人有那個招人的本事。
但他氣自己。
氣自己對他也非自己想象那邊了解,偏偏還沾沾自喜。
也氣他。
魚肉而已,不喜歡為什麽不說。
是他聽不得,還是覺得他會因為這事而對他怎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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