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春山走了過來:“王爺請你過去。”
“我這就走……什麽,請我過去?”
沈晏一愣。
怎又突然要見他了呢?
春山板著一張臉:“王爺說,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沈晏:“……”
沈晏撩袍起身,又彎腰整了整衣袍上的褶皺。
可能是坐時間長了,那褶皺怎麽也撫不平,沈晏抬頭,可憐巴巴看著春山:“要不,我先回去換身衣裳再來?”
春山現在不知道該是何表情,好在這個人還知道怕死。
“跟我走吧。”春山說著率先轉身。
“少爺……”元壽攥住沈晏的胳膊,用氣聲道,“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沈晏釘在原地,進退兩難。
要死要活去見那人的是他,可事到臨頭,怕了的也是他。
不是怕死,而是怕相見。
系統無語:“你走不走?”
沈晏期期艾艾:“已然沒有時間了,去了也完不成任務,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吧……”
系統:“說得對,那就跑吧。”
“跑啊……”沈晏乾咳一聲,“可若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次可能就見不到人了。”
系統:“那你到底想怎樣?”
沈晏:“……我不知。”
系統:“……”它現在有白眼的話估計得跟元壽一樣翻上天了。
春山大步走出偏院後才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那人跟在他身後不遠處,見他回過頭來還衝他笑。
春山:“……”
春山這兩日被折磨得心神俱疲,見這人不知好歹硬要找死,乾脆擺爛,就抱臂站在那裡看著他,看著他一步一步又一步地慢慢挪過來。
挪到近前,沈晏衝他尷尬一笑:“坐時間久了,腿麻了……”
“嗯。”春山點頭,“那繼續走,前面左轉。”
沈晏逃不過,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從偏院到主院倒是不遠,轉過遊廊,穿過兩個垂花門便到了。
尚未到得近前,沈晏便聞到了濃重的藥味,不由皺起了眉:“誰病了?”若下人病了,是絕不敢在離主院這麽近的地方弄這麽大味道的。
“王爺病了。”春山道。
“他病了?”沈晏一驚,“怎麽會病了?病的嚴重嗎?有沒有請太醫?太醫怎麽說?”
說著竟然還急切起來,剛剛還挪著的步子陡然加快,將春山甩在了身後。
沈晏急急進了院,然後猛地刹住了步子。
劉公公站在院中看著他:“還請公子在此稍候。”
“……好。”
劉公公邁步來到廊下,隔著窗子小聲說了幾句。
沈晏抬頭,看向了那半開著的窗子,通過那不大的縫隙可以看到屋內一角的書桌,桌上還放著看了一半的書籍。
沈晏站在院中,嗅著那滿院的藥味,表情有些迷茫。
五年的輾轉反側夢寐以求,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這說的其實是他的心境吧。
不知裡面說了什麽,劉公公表情怪異的點了點頭。
沈晏聽不見,不由自主往窗前走了兩步,想要透過那重重阻隔看清窗子裡面的人,卻再一次被人擋住了。
看著抱著劍的春山,沈晏老老實實往後退了一步。
劉公公匆匆出了院子,院中只剩沈晏和一個低著頭如同木偶一般存在的春山。
沈晏站著沒動,眼睛死死盯著那半開著的窗子,似是要將那窗子盯破。
院中有一顆桂花樹,恰好這幾日開了花。
蕭徹宮裡以前也有一顆桂花樹,秋日裡開了花後,廚子便會做了桂花糕來吃,也會釀了桂花酒來喝,沈晏尤其喜歡。
只是現在這能飄十裡的桂花香卻掩蓋在了那濃烈的苦藥味之下。
沈晏苦笑一聲,呢喃道:“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終不似,少年遊……呵。”微啞的嗓音透過窗欞傳了出來,“今時今日說這樣的話,你不覺得諷刺嗎?”
五年不見,那聲音依舊熟到仿佛昨夜才聽過那般。
這個聲音曾在他耳邊笑過,嗤過,低歎過,也在他的纏磨下哼過異域傳過來的曲調。
沈晏瞬間紅了眼眶。
“你想見我?”
“是。”
“現在見著了,說吧,何事?”
沈晏哽咽著:“……還沒見著呢,你在屋內,我在屋外。”
“!!!”
一直低著頭充當木頭樁子的春山猛地抬頭,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蕭徹可能也是被沈晏的不要臉給驚住了,好一會兒後才哼笑一聲:“多年不見,你的臉皮倒是沒變。”
沈晏終於忍不住,落下一滴淚來:“……隔著窗子你也看不清,不如我到近前來你看看我臉皮變沒變?”
“!!!”
春山要瘋了,他眼看著這人一邊淒愴的掉淚一邊說著癲言癲語,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既然不說,那不如,我來說。”蕭徹本就沒什麽情緒的語氣越發冰冷起來,“昔年,曾有人自詡為君子,言,君子一諾,不可欺不可叛不可棄,你可知是誰說的嗎?”
沈晏身形一晃,一改方才的瘋癲,面露苦澀。
春山攥緊了手,他不知沈晏是不是記得,他卻是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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