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謝喘著氣:“你召喚的魂魄將就此消散,再無機會轉世重生了。”
“可若沒有我的解放,它將永生永世被六道結社奴役,連隔了那麽多代的旁支都要當坐騎!”那雙水墨般溫潤的眼睛仿佛映照著百裡之外的火光,“原本再無清醒之日的幻影能得到向人類施加報復的機會,它應該感激我。”
“城裡凡人平民才是多數。”
柳扶風不以為然:“它會去衝擊靈氣最濃鬱的地方的啦。”
“它已經燒穿了大陣。”
柳扶風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不想跟你吵。”他慢吞吞地說,“這個術本來就是詛咒的一種,按世俗的說法,是褻瀆英雄的邪道。但那些庸庸碌碌的家夥與我何乾?我就算跟天兵做朋友,也不跟這些本質上是出於自己的利益才滿嘴仁義道德的蠢貨來往。再說了,只有貪心不足的廢物才求來生呢。”
“我主要是想說,”林花謝聚起點靈力,召回了下沉的“落英”,“你本來體質就差,真天的雷劫比臨安強勁又沒有師娘護著你,再乾缺德事損人品,你當心被雷劈死。”
柳扶風一下子坐了起來:“好有道理。”
“……別演給我看了。”白燕深吸一口氣,最後竟抽了下鼻子,有些鬱悶地說,“是我大意了。我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冷靜,看他們父慈子孝活得滋潤就生氣,在計策的選擇上也太自信了。”
她呈大字型癱在水面上漂來漂去,好似一條失去夢想的鹹魚。林花謝也懶得挪窩,閉上嘴休息,倒是柳扶風精神頭很好地張望起了瑰麗的天空:
“才未時就能看到這樣的晚霞,真是壯觀啊。”
頭頂團雲滾滾,縫隙之中的天空流動著金橙到青紫的色彩,又映上壓得極低的雲層,美麗之中,自然造物的恐怖撲面而來。
陳家姐妹比他們還累些,幾乎昏死過去,這會兒純靠本能扒住了一塊浮木,還好那兩把質量一般的軟劍早在之前被丟出去自爆阻攔追兵了。
柳扶風回過神來,從左手的戒指裡摸出一張土黃色的符籙,上面的咒文綠光瑩瑩,組成了一個船的形狀。五人漂浮的這條河上有幾片紅樹林,他手腕一甩將符籙貼上不遠處的一棵樹,那棵樹立時滲出明黃和油綠的詭異光彩,接著便扭曲生長起來,附近地面和樹身上的藤蔓也瘋狂成長,不一會兒,那棵樹變成了一艘寬敞的烏篷船,它周圍方圓三丈的土地和植物都消失不見了。
小船晃晃悠悠地漂了過來,柳扶風和白燕繼續在水面上躺屍。林花謝一邊任勞任怨地把兩姐妹托上船去,一邊說:“你真小心眼,怎麽偏偏複刻這艘。”
柳扶風說:“印象深刻,水到渠成。畫符不僅要手熟,還追求一個順心順意,你不懂吧。”
林花謝有點無語:“那次是你自己實驗紙人化身才招來十人船的,我叫你把紙人丟掉你還不肯。我還是個孩子啊,在【平湖秋月】漂了三天能怪我?”
“船都來了船客下不下去都一樣的,蠢貨!”柳扶風劃水過來要跟他講道理,“我是怪你靈力不夠嗎,是因為你跟我媽告狀!”
“我平時替你打過多少掩護,師娘對你的那些實驗本來也睜隻眼閉隻眼,肯定是你紙人化身那個術有問題,你自己反省一下。”
“我畫了大半年的八個紙片美女都被沒收了你在那裡講風涼話!”
“長得也就那樣,毫無靈氣,不及我半分,沒了就沒了唄。”
林花謝扒在船舷,得意地抬了下下巴,撇過了腦袋。柳扶風估計大師兄又開演了,也進入了狀態,正要回一句“連幾張紙片都嫉妒,真是道德淪喪”,白燕有氣無力地打斷道:“扶我一把。”
柳扶風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咳嗽起來。林花謝抓住白燕手腕,巧力將她甩了上去,後者晃了一下,還是在船上站穩了。
小師弟慢悠悠地漂過來,跟大師兄癱坐在一處,靠著船舷隨波逐流,發起了呆。
白燕給陳家姐妹換了乾淨衣服,自己也收拾得人模狗樣了,一手一隻把已經睡著的兩位師弟拉上了船。
傍晚時分,小船駛入了一個村落,三人便在一處碼頭送別了陳家姐妹。柳扶風取出兩柄軟劍贈與二人,從烏篷船探出頭朝岸上的兩人微笑。
兩姐妹款款行禮,倒是沒有什麽留戀之色,反而一派堅定。
“往北方去,打聽邀月劍派的消息吧。”他溫和地道,“這個世道很殘酷,到處是利用和欺騙。我們男人信不過,試試利用和自己相同的女人吧。你們這樣的美人,得有自己的力量才能活下去。”
陳美鳳柔聲道:“我們姐妹倆都很感謝你,也信得過你,柳公子,只是不願意拖累你。願您此去一帆風順,心想事成。我姐妹二人修道有成,定結草銜環相報。”
陳美娟簡短地道:“我們相信你,會去找邀月劍派。”
“那日後二位姐姐一定要來保護我呀。”柳扶風一人一隻握著她們的手,“我打小身體不好,很脆弱的。”
林花謝不耐煩地道:“你們還要握到什麽時候?”
“哎呀,催什麽催,接下去計劃都沒有呢。”
林花謝小嘴一癟,造作了起來:“我餓了。我要吃三元極真天的特色菜!”
“那下船吃農家樂。”
“我要吃大酒樓!!!今天要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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