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齊光睨他一眼,臉上戲謔神情分明說的是——“這你也信”。
顧明朗就笑了,開始給封家上眼藥:“可能是封將軍之前攢下的家底?又可能是哪家的好心吧?聽說深入敵軍後,戶部也緊著撥了些錢糧過去。”
說到戶部,宋齊光還頭疼些:“王家子,實在不堪重用!”
戶部的老尚書病著,如今執掌戶部的是王家、王蘭君的一位嫡支堂兄。
“好生養著吧你,少操心。”
宋齊光知道如今他已缺不得顧明朗,可顧明朗如此模樣看著實不像個命長的,須得叫他養好了。因此丟個兒子過來陪醫,根本算不得什麽。
怕顧明朗還想些費心神的事,宋齊光喝完茶便回了龍華殿。
宋齊光不欲走路,讓人抬著一路進了殿內,從跪在涼玉般的地板上的宋承宇身側路過時,一眼也未施舍。
還是想起皇后那邊,宋齊光忽地開口吩咐:“給大皇子送把琴。”
下面的人便戰戰兢兢地領命,滿臉害怕。
隨意坐在地上的宋承宇領到了琴,他抬眼望了一眼宮人,問:“父皇有何吩咐?”
“並未。”
於是宋承宇就知曉,還是和之前一樣就行。
他將琴放在腿上,帶著繭子的手指輕撫琴弦,自手下流露出來的,赫然也是《桃夭》。
不過宋承宇沒有彈錯哪怕一個音。
或許裡面的人忘了,但他不會忘記,起初宋齊光想聽的是那個有錯漏的版本。
但有一天,他的父皇自己也想不起來到底錯漏了哪個音,也是那個時候,他開始少挨罵。
眼下他這雙多處布了繭子的手,再也不會像幼時一樣被割破肌膚,露出粉色的會溢出血的肉來。
桌案上折子堆了許多,可宋齊光沒什麽心思,撿了幾本重要的,批下幾個字。
像是探聽到了消息,貴妃緊接著趕來。
望著通稟的宮人,宋齊光丟了筆:“讓貴妃進來。”
隨後這座天底下最叫人惦念的宮殿中,便迎來一位天香國色的美人。貴妃實在美麗,三十六七的年歲,放在外面早成了年邁婦人,誇張點能當祖母,但她仍是牡丹濯豔的好顏色,滿頭青絲如瀑,好似不會老一般。
宋齊光見慣了美人,但每見一次,都會覺得那些剛幸過的美人不過爾爾,貴妃才是真正的國之絕色。
當他被豔光震懾的那刹那,封貴妃雙目盈盈,出聲喚道:“聖上。”
聲音倒比年輕多了幾分成熟,聽著撓得人心癢癢。
宋齊光笑起來:“過來。”
封貴妃走路的步伐便快起來,像是一支傾倒的蓮,堪堪跌坐到他身上,窩進他懷中。
碰巧的是,貴妃身上也混著一股蓮香,清新宜人。
宋齊光長嗅一口香氣,摟著貴妃問:“今日來尋我何事?”
渾然忘了外頭跪著的也是貴妃的親子。
貴妃也不提宋承宇,伸出手指幫宋齊光揉按著他的頭:“能是什麽?只怕聖上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般愛吃醋。”宋齊光覺得好笑,“不曾忘了貴妃,朕從不曾忘了你。”
“顧明朗病了,我忙著呢。”
“再叫個奴才辦事不就行了,朝中也多的是人。王丞相不做事,多立幾個丞相也無妨。”
提到王丞相時,貴妃封如嘉的面上浮現幾分不滿和委屈。
“王丞相又如何得罪你了?”
“他罵我父!”貴妃氣得瞪大美目,含淚道,“兵痞子。”
“我父為國征戰一生,立得無數汗馬功勞,留下一身病痛,他王丞相做了什麽?”
王丞相啊,宋齊光想:王丞相能當丞相是因為他生了個王皇后。當時需要個他那樣的丞相,宋齊光就把丞相位給了他。
可這話不能對貴妃講,宋齊光摸摸她的背:“我回頭罵他老匹夫。”
這個他昨日就罵了,都不必再補。
封如嘉可不依,憑借精湛的技術玩/弄帝王,從宋齊光口裡為封良要了個“太尉”。
丞相是文官之首,太尉便是武將這邊的。
本朝並無太尉的實職。只是虛職,宋齊光給得也容易。
大殿外頭,宋承宇早丟開了琴。
母妃進殿後不久,殿內突然出現一些奇怪動響,宋承宇便面色赤紅又隱帶惱怒地衝出了龍華殿。
宋承宇回到自己的宮室,正好遇到來給他送東西的李福。
宋承宇本來很是不悅,膝蓋也有些不適。雖然他自主學會了擺爛、偷懶,可偶爾也要真跪一會,應付心血來潮的宋齊光。
但瞧見七弟送來的東西後,好奇佔據了第一位。
“這是七弟送的?”
李福:……“是,這是七皇子送的。”
李福很想扭頭就走,因為殿下要送的回禮實在有些不符合大皇子,倒像是送給幾歲娃娃的。
所有人目光都盯著那隻青梔趕工做出來的大號老虎玩偶。
用的是皮毛,看起來也是毛絨絨的,頗為可愛,只是顏色的斑塊是逢補上去的,精致但有限。
“是用來作何的?”
李福老實複述原話:“主子說這是贈予大殿下的,如何用得看新的主人如何待它。”
宋承宇看到老虎頭上的“王”字,覺得自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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