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清早料到今日有事要忙。
城中百姓居多,便是看守、監管的人再多也不夠用。
又經由二軍師留在身側考察一番,但凡有啟用他的心思,必定會放宋宴清帶人出去辦事兒,再觀其能力。
三將軍武人心思粗礦,容易輕信自己查到的“王家人”信息。但二軍師這類人,心眼子總是要多上一些。自己一行人被挑選去運送輜重,定是二軍師想要看看他這個人,能不能為他所用。
眼下麽,看來他這個“奸細頭子”,算是通過了叛軍的考驗。
神女就住在縣衙的後院,過去方便。
宋宴清到後,收到了自己那件舊衣。
神女望著窗外的雪,問:“可定好了哪一日?總不能今日這樣就出門吧。”
說著,神女打了個噴嚏,其面容也透著股病氣。
那夜後來受寒又受驚,她病到現在還沒好全。此等情形之下,要她冒雪出門顛簸,不如要了她的命好了。
宋宴清:“還沒定日子。但軍師讓莫三哥掃雪去了。”
神女滿臉痛苦:“咳咳、我還以為他是個真君子,不曾想竟是個氣量窄小的小人。你去跟他說,我還病著呢,至少得後日才能出門。”
“好的。”
宋宴清乖乖去當傳聲筒。
而二軍師聽了神女傳過來的話,皺著眉點了點頭,隨即又算起帳來。
一支軍隊,每日開銷都是巨大的。收入支出這等事情俗氣,可卻是重中之重。
這也意味著,宋宴清也能跟神女一樣,在城中待到後日再出發。
***
過了很緩慢的兩日,宋宴清率隊,護著神女來到傳道第一站,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落。
先到地方,跟其他傳道人碰面,而後宋宴清就目睹了——神女行騙傳道的全過程。
神女不會太多“術法”,但她顯然精通了如何搞詐騙、以及搞出配套的宣傳效果,連帶節奏的人都需要參與她的“傳道排練”,嚴格經受考察。
放到後世,也是個妥妥的人才,太刑了。
神女排練完一場,喘口氣,問坐在一旁觀看的少年:“怎樣?可知道我這活兒也不容易做了吧。”
聽起來像是受過不少輕視。
宋宴清便問:“哪個不長眼的認為此事易為?”
神女笑起來:“你倒是會說話,不像我大哥那個蠢貨。”
說起“大哥”來,神女不解地看著面前這不太聰明的少年,替他操心道:“聽說你是特意跑到這邊來找你兄長的?有什麽好找的,等你哥死了,你不就能上位了。”
宋宴清面露驚色:“你、你怎麽都知道?”
“哈哈,我知道有什麽奇怪的。你還想瞞著不成?那可不行。”神女樂道,“要不你別找人了,你自己回去吧。二叔三叔他們不放你,我回頭求我阿爹放你。”
少年搖頭道:“我不回去。”
“我還有許多庶兄,都聰慧過人,我鬥不過他們的,亦護不住母親的東西。”
“聽著你娘有許多嫁妝,真好啊。”神女望著自己團夥裡其他還在琢磨怎麽騙人的一堆騙子,“我這法子可騙不到你這樣的。”
人們心中有所求,才好騙。
“但你這樣的,我有別的法子叫你聽話。”神女自信,如此單純又好心的少年肯定不難騙。
作為一名成功的奸細,宋宴清嚴肅地質問她:“你騙人時,難道心裡不會難受嗎?”
神女許是怕刺痛這單純少年的純潔心靈,小心回答道:“有一點的。”
宋宴清想:那我也有一點吧,不然顯得太不是人了。
準備完畢,正式的傳道才開始。
依舊是得賜神水驚坐起,快投我軍來信神。
隻這回除了很多人為“奇跡”而驚訝,還有很多堅定的不信黨。不為別的,隻為前幾日那場硬仗,那些流過的血不是假的,而一個流過血的人的背後又有不知多少人。
傳道到最後一個環節,有數十人衝開外層護衛的松包圍圈,其中一人英勇大喊:“神女的神水那麽有用,不知能不能起死回生啊?”
隨後喊話那人就大笑著,舉起他手中的柴刀,瞄著躲在他人身後的神女砍去。
“雁七!”
神女嚇得大喊擋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名字。
宋宴清耳朵一痛,手上已奪下了對方的柴刀,將人製服。
其他處,場面略微混亂了一下,也很快平穩下來。
宋宴清將人交給其他人看管,後退對神女道:“神女當小心處理這些人。”
“我來?”
對比一般人,神女也有許多經歷和故事,當下很快有了決斷。
“大神仙的道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收了他們罪惡的武器,捆起來,待我等離開時,就將人都交給鄉老。”
周圍都是村民,可能不太熟悉,但絕對會偶爾碰個面。倘若待人嚴苛、激起民怒,更因此讓傳下的道義反覆,那都不是神女想要的。
她做了放人的決定,後續肯定會有些麻煩,但目前來說效果很好。
被抓之人的親人頓時放松下來,感謝神女的大方慷慨;半信半疑之人,也相信了這份善意和神靈……,他們需要一些信仰來平撫心靈上的苦痛。
宋宴清當然願意聽從她的吩咐,在離開時將人交還給當地的鄉老,再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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