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兵士們臨走前的幾句交談,又讓新的恐慌在幾人中飛速蔓開。
路邊,幾人聽著遠去的蹄聲和腳步聲,慌亂地交流著。
“我好像聽到了有個人說別宮。”
“別宮是不是就是那個大宮殿?”
“我家婆娘還在那裡面住著呢!”
“你家婆娘,你家婆娘,那裡面住了無數鄉親!可怎麽辦啊,會不會被抓起來都殺了?”
“快去告訴住在那大宮殿裡面的人!梁老大不在,他兒子梁山今天出來了的,我們找梁山!”
這群人便一頭鑽進旁邊的地裡、林子裡。他們往前跑的方向,亦是官道前進的去處。
官道多直道,寬敞得很,何況是一群精兵在急行軍。
跑得呼吸裡冒著血腥氣,也只能勉強與適速往前的軍隊持平;中間還接班換了人,繼續往前跑,去找他們口中的梁山。
梁山一聽就知道不妙,想想前前後後的事,一拍大腿:“那個告訴我們往這邊來的小吏,哪是什麽善心人,只怕是想要我們的命!”
他們根本不是這裡的農人、村眾,而是逃荒跑過來的流民。
人數過多,一路上沒有官府願意收容,就慢慢地往前走,前些日子路過一處縣城,流民隊伍裡又有不少人生病,縣城連城門都不敢開,將他們關在外面。
也是那時,有個小吏出來,讓附近村中給病人送了粥,又給他們指點了來這處。
說是貴人的地方,那貴人離得天長地遠,也不知道多少年記不起來,這裡有糧食、還有藥材,看守的人也少……。
帶領眾人的梁山之父,見著病倒的人實在太多,不得不膽大起來,帶著人摸黑將宮殿“拿下”。
最近幾日,吃飽了些有力氣出來的人開始在外面尋摸糧食和過冬的柴火等物,碰上那些屍骨實屬意外。
有了幾日功夫,梁山與他父親也摸清楚了——什麽貴人宮殿,他們搶的地方是皇帝老子的別宮!
這貴人也太貴重了些,想想都覺得脖子上腦袋在晃蕩。
起初知道這消息時,他們險些沒嚇暈過去。
可乾都幹了,又能怎麽辦?只是暫且瞞著其他人,好叫大家別一道嚇死了,再抱著僥幸的念頭帶人養病、尋摸吃的填補虧空的身體。
但他們這樣的流民,近來又幹了惡事,哪怕是遇到村人,人家也不敢與他們靠近接觸,是以消息閉塞得厲害。說不定人家還樂得見他們這群流鼠惡狼惹了貴人,都被殺了算了。
梁山又悔又怕,當下腦子裡也只有一個主意。
——快通知其他人,跑。
怎麽跑呢?
隻說話的功夫,拚命跑出來的距離已經被軍隊抹平。
梁山道:“叫快的人跑,最快的換著跑過去!去告訴我爹、告訴大夥兒,立馬跑吧!”
“我去找個機會,攔他們。”
他是個機靈勤快的農家小夥,倘若什麽意外都沒有發生,將是村裡最招姑娘喜歡那種,即便不像那些書生們讀過書、但聰明能乾性子強,一看就能當家裡的主心骨。他這樣的機靈人,當然也會挑一個同樣能乾的好姑娘,成親成家,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而此時梁山在小路上拚命地跑著,一時沒閃避開,樹枝刮到了他的臉。
他心中想,破相了,隔壁的妹妹不會嫌他醜吧。
那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隨後是漫長的緊張牢牢佔據他的腦海。
終於,拚命跟著軍隊屁股後面的他,尋找到了一個好機會。
不知道為什麽,兵士們變慢了。
梁山努力平複急促的呼吸,挑了一個坡,從山上衝下去,又尋了個矮樹叢,隱蔽地蹲守在路邊。
終於,他看到了其他人口中的貴人。
據說領頭是兩個善心的年輕將軍和富貴公子,但梁山不相信!縱使這些人看著善,但就像那個小吏一樣,根本不是什麽好人。
可他要怎麽攔下人,還能不被發現他是故意的呢?梁山開始努力轉動他的腦子,最後在一匹馬從屁股裡掉出馬糞蛋子時閃過靈光。
他巴巴地上去,靠近那匹馬,結結巴巴地說:“大、大人,馬糞能、給我嗎?”
還不等真正靠近馬屁股,他就被警惕兵士用武器攔住,並且將他掃倒、拿下。
宋宴清離得不遠,回過頭就能看到這個年輕漢子。
似乎平平無奇,隻這人模樣太淒慘了,臉上有著道道的新鮮的血印子,眼下紅腫了起來,腳下的鞋也浸出血,至於衣服本來就破破爛爛,倒沒什麽說頭。
這樣奇怪的一個人,還躲在一邊,突然衝出來要馬糞,是十分奇怪的事。兵士們正是因為這點,方才利落地將人拿下。
面對質問,梁山的害怕勁這才上頭來,他瑟縮了肩膀,擺著手解釋道:“不是,我要馬糞不是用來燒的,要給我妹妹用。”
“因為要當藥用,所以要最新鮮的!”
在心裡,梁山給隔壁家的妹妹說了好些聲對不住。
但他自己還真喝過馬糞弄的偏方藥。
因為用不起正方,民間衍生出了無數的偏方。
這理由倒是說得通。
“你臉上的傷怎麽回事?”
“小的從山上滾下來了。”
“當真是為你妹妹尋藥。”
“是……是隔壁的妹妹。”梁山紅著臉,交待出真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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