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默默點頭:“……陛下與服麟軍征戰西南十二國,威名傳遍蘭澤郡。郡內百姓因此非常敬畏您。”
在蘭澤郡,應長川的大名極具威懾性,簡直可止小兒夜啼。
這一點甚至被記載在了《周史》之中,流傳到了千百年之後的現代。
江玉珣越說越緊張,同時忍不住觀察起了應長川的表現。
下一刻,卻見天子重新拿起奏報看了起來。
停頓片刻,應長川忽然隨口輕笑道:“愛卿此言差矣。”
江玉珣不解道:“為何?”
剛才我可親耳聽到了蘭澤郡百姓的對話,這段記載怎麽可能有假?
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禁又多了幾分底氣。
同時直接看向天子雙目,似乎是要對方說出個理由反駁自己。
應長川將視線從奏報上移開,忽然似笑非笑地看向江玉珣。
此生無聲勝有聲。
江玉珣瞬間明白了應長川的意思。
……原主好像就是蘭澤郡人,包含在“郡內百姓”之中。
但是不對啊?
我明明也很敬畏應長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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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海灃稻,再過千年才能傳入華夏。
江玉珣本對蘭澤郡官員找到的懂得海灃國話的百姓不抱太大希望。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真的有人說自己對這種以“耐旱”還有“不擇地而生”著稱的水稻有些印象。
到了蘭澤郡後,那幾名百姓便被第一時間請到了官府之中。
其中那名去過海灃國的百姓一邊回憶一邊說:“……回大人的話,海灃國那邊耕作極其粗放,那邊的人撒下種子,便不再管田地裡的事。哪怕遇到雨、旱天氣,都對稻田不聞不問。可就這樣!稻谷仍好好地活著!”
他越說越激動。
而聽到這人的話,與江玉珣一道來的莊嶽心中卻不由生出了疑惑:“真有那麽神奇的事情?難道不是他們管理田地的時候你不在附近?”
百姓連忙搖頭說:“回大人的話,草民為躲避戰亂,投奔海灃國親友足有一年之久,最近才回蘭澤郡。”
像他一樣前往海灃國逃難的人雖不少。
但這怎麽說也於法不合……
說到這裡他心中不由一虛。
見幾名官員未有追究的意思,這才放心道:“這一年時間,草民自然不能白吃白住親友的,時常會幫他們做些農活。剛才說的一切,絕無半句摻假!”
聞言,莊嶽不由皺了皺眉,並轉身向江玉珣看去。
百姓的語氣雖肯定,但是他仍然不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稻谷。
莊嶽本想先讓那名百姓退下,再和江玉珣詳細商議此事,不料轉身卻見對方雙眼已然泛起了光來。
這名百姓一開口,江玉珣就知道他說得絕對是真!
史書記載,海灃國當地農人種稻時“旱不求水,澇不疏決,既無糞壤,又不耔耘,一任於天”。*
的確與這百姓講得一樣,撒了種子便什麽事也再不管!
“……好。”
不等莊嶽去攔,江玉珣已緩緩起身,從一旁的木盤上拿出一串錢交到那名百姓手中:“此事朝廷已經知曉,煩請回家等候幾日。出發前會有官兵提前告知。”
“是是!”那人眼前一亮,連忙將手中的錢收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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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任蘭澤郡太守喬育達,曾是原主父親的副將。
辦完正事以後,他便帶著江玉珣離開太守府朝城郊而去。
征討西南十二國時陣亡的將領,以及原主的父母均被安葬於此處。
不久這裡剛下過一場小雨。
深秋的空氣裡盡是寒意。
如今這個時代,還沒有燒香、焚紙的習俗。
到了城郊後,江玉珣便與蘭澤郡太守一道,直接動身拔起了墳塋上的荒草。
“喬將軍,您去一旁休息吧,這裡我一個人來清理就好。”
——雖已成為太守,但是看著原主長大的喬育達,仍讓江玉珣和以前一樣,稱他為“喬將軍”。
喬育達搖頭道:“不必。按理來說,我應該早為這座墳塋砌上石磚才對。但這幾個月蘭澤郡的事實在太忙,一直耽擱到了現在都沒來得及做。”
說完不由略微遺憾地歎了一口氣:“哪知道也就幾日沒看,就長了這麽高的荒草。”
江玉珣連忙說:“此事是我疏忽了。”
“誒,你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便是對得起父母了!”說著,喬育達忽然轉過身問,“這幾個月舊疾可有發作?”
江玉珣連忙搖頭:“好多了。”
他穿來以後身體一直都很健康。
因此江玉珣也是前幾日才從莊嶽口中得知,原主從小都患有心臟疾病。
他的母親也是因此病而亡。
自那以後,原主就不再習武。
而受到父親陣亡的消息刺激,離開蘭澤郡去昭都之前,原主的症狀便逐漸嚴重起來,短短半個月人就在鬼門關外走了好幾圈。
……或許自己就是在他突發急病亡故後,才穿入這具身體的。
聽他這麽說,喬育達不由驚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原主的身體是十歲後逐漸變差的,想到這裡喬育達忍不住輕歎一口氣:“你爹娘當初最大的心願,便是能看你成才、報效家國。後來……還以為你要在病榻上度過一生,沒想如今到身體竟然一天天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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