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啊。
向來倒霉的江玉珣不敢僥幸。
但此時不是深思這個問題的時候。
尹松泉擅長設計,但幾乎未參與過具體施工。
江玉珣緩緩坐於席上:“……整修怡河工程浩大,必須由專精此道的人負責施工。”
應長川輕輕點頭。
“實不相瞞,臣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但若想請他們參與河事,恐怕還要陛下幫忙。”
“愛卿想請誰?”
江玉珣有些緊張地攥緊手心,末了深吸一口氣:“聆天台的工匠。”
天子的表情一點點嚴肅下來:“為何?”
“據臣所知,這百十年來,世上開建的大型工程均與聆天台有關。要不然是神堂,要不然是祭台,聆天台的工匠,也是最具大型項目施工經驗的人。故而臣以為,由他們參與工程最為保險。”
這些工匠皆是奴籍。
歷史上,他們和其余屬於聆天台的奴隸一道,被應長川發往邊境服苦役,從此被淹沒於歷史之中。
在江玉珣看來,這些工匠的消失絕對是巨大的損失。
應長川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是不是介意與聆天台有關的人出現在面前。
見狀,江玉珣略為著急地補充道:“只要告訴百姓,我們要這群工匠協助修鑿怡河,聆天台必會放人。不趁他病要他命,在這個時候薅薅聆天台的羊毛,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下一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的江玉珣立刻住嘴,並無比沉痛地閉上眼睛——說順口了。
薅羊毛?
……這是什麽說法?
應長川此前雖然從未聽過“薅羊毛”這個詞,但頓了幾秒後,似乎也明白了幾分意思。
房間內忽然靜了下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觸了逆鱗的江玉珣終是忍不住小心問:“您不讚成此舉嗎?”
且不說他是不是反感此舉。
假如天子不幫這個忙,憑借自己恐怕很難找商憂要來人。
應長川緩緩放下手中茶盞。
江玉珣攥緊手心,有些許忐忑地抬眸看向天子:“陛下?”
“自然。”應長川起身向窗外看去。
停頓片刻,他忽然輕輕笑了一下,垂眸看著江玉珣緩聲道:“孤怎會不幫自己人。”
第27章
江玉珣的身體不由一晃。
想起自己方才與應長川亂攀關系,他耳邊隨即“嗡”一聲響了起來。
我就知道應長川絕對聽到了!
……此時此刻,倒霉慣了的江玉珣在尷尬之余,反倒如釋重負。
如果運氣太好,反倒不像我了。
“謝陛下恩典。”
他緩緩起身行禮,略微艱難地拿起整修案退了下去。
誰知江玉珣正想強裝冷靜向外走去……甫一轉身,腳腕便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矮幾上。
“嘶——”
他瞬間倒吸一口冷氣,含淚忍痛半跛著挪了出去。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
朝中政事繁重。
幾個時辰後,仔細看過田莊內開荒成果的應長川,終於帶玄印監啟程回往仙遊宮。
萬幸的是——他還記得江玉珣仍有假沒有放完。
送走天子後,江玉珣終於可以回房補覺。
走進堂屋,他的腳步忽然一頓。
“……這是什麽東西?”
江玉珣略為疑惑地朝桌案走去,輕輕拿起桌上小瓶。
“駁骨散”三字輕篆其上。
就在江玉珣低頭研究之時,田莊柳管事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公子,您受傷了?”
“啊?”
柳管事隨之湊近,看著他手上的小瓶說:“公子手中這瓶應不是是活血化瘀、止痛消腫的傷藥嗎?”
江玉珣略為心虛地攥緊了手裡的瓶子:“對……方才不小心磕到了腳腕。”
可惡,果然只要丟臉就會被他看到……
-
好不容易得來三天短假,江玉珣也沒有完全閑著。
通俗來說,他那晚的提議,就是把江家田莊變成一個實驗基地。
若想獲得天子的支持,僅憑三言兩語自然不行。
除了陪尹松泉去河道邊勘測外,這幾日江玉珣還將自己關在房間中繪製起了圖紙。
翻車、渴烏、龍骨車……這些灌溉工具的結構圖與工作原理,早在一日日的工作中刻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等回行宮之時,江玉珣的桌案上已積下厚厚一摞圖紙。
……
黃昏,仙遊宮。
金翠耀目,羅琦飄香。
每年夏季入伏前後,昭都都要舉行慶祝夏收的典禮,史稱“歲稔會”。
今年的歲稔會,因怡河潰堤而延期舉行,開時已到了最為燥熱的盛夏時節。
當晚,朝臣、勳貴齊聚於仙遊宮的蘭猗殿前。
大半坐於席間,另有一小半曾在應長川裝傷時搞小動作的罪臣跪地不起。
桑公公略為尖利的嗓音,響徹半座宮苑。
——他說,恰逢佳節,再加怡河河汛安然度過,皇帝思量再三,決定大赦天下。
聽到這裡,跪在地上的罪臣們紛紛瞪大雙目。
原本面無血色的他們,忽像抓到什麽救命稻草一般輕輕顫抖了起來。
陛下不殺我們了?
應長川善用酷刑重律,單單是“強闖宮門”這一項就足夠殺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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