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正合應長川之意。
天子將江玉珣半攬在懷中,待熱氣散後方才將甜湯送到江玉珣唇邊。
他的動作格外耐心。
與戰場上那個殺伐果斷的天子簡直不像一個人。
燉煮了半個多小時的銀耳雪梨湯格外細膩。
一口下去如將春風咽入腹內。
江玉珣咽喉也逐漸不像方才那樣乾癢發痛,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得正常。
雖說已經清醒,但江玉珣的身體仍不太舒服。
他喝了半碗甜湯便停了下來。
臥房內光線昏暗,一時間難辨晝夜。
身處其中的江玉珣再次生出倦意。
見狀,應長川收起瓷碗,輕輕扶著江玉珣躺回榻上。
……昨晚的事歸根結底也是自己找的,江玉珣並不是存心想要報復應長川。
見對方轉身去放碗杓,他忍不住開口叫住了應長川:“……等等,陛下。”
“怎麽了?”被竹簾濾過一遍的陽光,將應長川的眼眸映得格外溫柔。
“陛下也有一晚沒有休息了吧?”江玉珣認真地看著他說,“你真的不困嗎。”
平心而論,江玉珣此言沒有半點問題。
然而昨晚剛在這一點上翻過車的他,說完這句話心中就拉起了警報。
……應長川千萬別又誤會了什麽!
自己真的不是在質疑他的體力。
江玉珣立刻補充道:“你別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
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慌與懊悔後,應長川難得停下腳步,並反思了一瞬……自己於阿珣心中的形象,是否有些不大正經?
※
夏風中逐漸多了幾分涼意。
圍繞小築輕淌的溪流也氤氳著多了些霧氣。
一場小雨過後,暑氣蕩然無存。
第一片落葉自小築不遠處那棵柳樹上墜了下來。
晝夜顛倒之下,十日的時間也變得格外快。
按照應長川原本的計劃,這十日兩人還要到昭都、月鞘嶺上閑逛一番。
可誰知最後竟一步也沒有離開燕銜島的地界。
彈指之間就到了下島的日子。
明日便要重新開始工作,生物鍾絕不能再亂下去。
江玉珣雖然還有些困,仍強忍著沒有在白天睡覺。
榆木製成的馬車上鋪了厚厚一層軟墊,江玉珣靠在放了棉質靠枕的車壁上,並將車簾撩開小縫朝窗外看去。
知不覺立秋已過。
往年這個時候,百姓已開始準備收獲粟米。
但如今畝產更高、營養更好的小麥已經能夠完全滿足怡河兩岸百姓日常所需,甚至於填滿了糧倉。
他們也不再執著於播種粟米。
而是在夏收之後,在田地裡種滿了白菜、菠菜等蔬菜。
——上過學堂的百姓都知道,與“吃飽”同等重要的還有“吃好”。
除了肉食以外,各種各樣的蔬菜與茶葉也必不可少。
此時田間地頭滿是正在種植菠菜的百姓。
不遠處還有人在零碎的土地上開著荒。
有了新的效率更高的農具以後,能夠參與勞動的人也越來越多。
除了青壯年男子以外,孩童與婦人也能夠拿起工具收割、墾荒。
自今年起,大周凡是青壯年勞動力不分男女均可單獨立戶、分田。
集中開荒得出的土地,以最快速度尋到了它的主人。
如今正在田埂邊勞作的百姓或許不知道此舉意義何在。
但自現代而來的江玉珣猜,過上差不多百年,大周便會因此舉而發生改變。
大周所處的歷史時期,還未形成後世那般嚴格的禮教。
單單前朝便有不少女子封侯的例子。
然而這終究只是特權和空中樓閣,隨時都可能被收回。
只有自下而上,從田產經濟開始的變革,才能讓它從“特權”變為每個人都能享受的權利。
並在未來衍生成為獨特的力量。
“叮叮叮——”
遠處忽然響起一陣駝鈴聲。
坐在馬車內批閱奏章的應長川也抬頭看向窗外,同時隨口道:“這是去巧羅國的駝隊?”
江玉珣的眼睛瞬間一亮,“沒錯,今年棉花產量頗高,不但能夠滿足克寒的需要,還能多產一些送至西域……”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什麽般補充道,“等我們回到仙遊宮後,應當就有自西域來的瓜果吃了。”
大周不但打敗了折柔,且保全了以巧羅國為首的西域諸國。
大勝之後,不用再顧及折柔的他們,也不必改道克寒運送特產。
差不多就在獲勝的同時,西瓜的種子便經北地傳到了大周。
按照時間計算,這幾日正是第一批西瓜成熟的時候。
江玉珣平常對吃的不是很感興趣,見他忽然如此開心,應長川忍不住放下手裡的東西說:“愛卿若是喜歡,明年便派人在田莊中早早多種一些。”
聊到這個,原本還有些困的江玉珣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雖然期待西瓜,但還是搖頭說:“暫且不必……這西域瓜果也不一定非常好吃。”
話說到這裡,江玉珣的聲音中忽然多了幾分遺憾。
最早的西瓜與現代人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它的果皮與果肉皆是白色,嘗起來並不甜,甚至於經絡粗糙口感也不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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