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實在太過好奇這個問題,以至於語速都快了幾分。
小築臨水而建,說話間方才站在江玉珣背後的應長川已經坐在了水邊的席上品起了茶來。
江玉珣問完便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堆書坐了過來。
擔心溪水打濕書冊,他又將那些書放遠了一點。
應長川隨手給江玉珣斟了一杯茶:“對,愛卿此前不是說,希望能夠將民間的故事整理出來嗎?故而孤便想將它當做禮物送給愛卿。”
說著他又回頭看了那一堆書,同時輕描淡寫道:“聆天台的歷史和傳說也在其中。”
應長川不但沒有像歷史上那樣一把火燒了聆天台,甚至還將與它有關的傳聞和歷史保留了下來!
眼前這一切都出乎了江玉珣的意料。
……自從江玉珣當年搬到流雲殿側殿後,與他只有一牆之隔的應長川便迷上了半夜找他聊天。
假如江玉珣沒有記錯的話,這番話只是自己去年的隨口一提。
他既沒有想到應長川竟然將此事記到了心上,更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真的能親眼看到這些來自大周民間的故事。
江玉珣身上那件淺藍色夏衫的衣擺早就被湖水打濕。
和面對溪水正坐在席上的應長川不同,坐沒坐相的江玉珣索性自然垂下雙腿,一邊說話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撩起了腳下的溪水。
他喝了一口茶,忽然抬起眼眸深深地看向應長川,並無比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
“與我說什麽‘謝謝’?”應長川笑了一下。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刻。
燦爛的晚霞似紅綢染紅了溪水,照得人眯起了眼睛。
身處於高位身上自帶強大氣場的應長川,此刻顯得格外慵懶輕松。
江玉珣搖了搖頭,他格外認真地說:“大周不只屬於王侯將相,更屬於天下百姓。後人也不該只知道高官顯貴的一日三餐,不識民間百姓的苦辣酸甜……這些書冊於現在的人而言或許沒有多大的意義,但是對後人而言卻格外重要。”
對正處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書裡記載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民間軼聞。
但是後人卻能通過隻言片語中發現這個時代的隱藏脈搏。
——風俗、習氣、語言文字的變化,甚至於這個是在獨特的地理和氣候,都化作待開的彩蛋藏在一則則故事中,等待著未來的人去發現。
江玉珣的話沒有什麽不對的。
但說出口後,他忽然覺察出了幾分不對味來。
應長川想聽的應該不是這個。
燕銜島上只有自己和應長川兩個人,自己的發言不必如此官方。
江玉珣剛才說的的確是他的真心話。
“百姓”“後世”自然很重要,但這番話也是真的有些破壞兩人之間的氣氛。
果不其然,就在江玉珣察覺出不對勁的那一刻,他竟然從對面人那雙煙灰色眼眸中看出了幾分罕見的落寞。
應長川垂眸笑了一下,隨他的話一道輕輕點了點頭。
我可真是不會說話!戀愛是這樣談的嗎?
按理來說江玉珣直接將這一頁翻過去也沒什麽關系。
但身處於燕銜島上的他卻不想這樣做。
剛才捧著茶盞的江玉珣突然轉身,輕輕拍了拍應長川的手臂。
並在對方抬眸看向自己的同時深吸一口氣道:“……還有謝謝……謝謝你把我放在心上。”
——方才應長川並沒有問他,這句話是江玉珣自己想說的。
晚霞落入了應長川的眼瞳之中。
原本冰冷的眼睛忽然多了幾分溫度。
那目光似乎能在瞬間將人灼傷。
被他這樣看著的江玉珣有些不自在地將目光移到了小溪另一旁,方才一直在踢水的腳也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還在水中搖蕩。
夕陽照亮了他的臉頰,還有那雙漂亮的黑眸。
江玉珣上小學起便被父母送到了寄宿學校,從沒有人教過他應該如何與親近之人相處。
甚至於習慣了生活在自己天地裡的他,完全不習慣與人談心。
一想到這裡,他便覺得別扭。
然而此刻江玉珣卻無比想要學習。
學著去認真表達自己的愉悅。
應長川似乎看出了江玉珣有話想說。
他始終安靜地注視著對方,不曾開口打斷。
江玉珣垂眸數起了溪水中的落花:
“……我,我的情況你大概也知道一點,我小的時候沒有和爹娘談過心,也沒什麽認識太久的朋友,更不知道呃……怎麽和人談情說愛。”
這一點上,從小臥病在床且父母或是忙著征戰,或是身體不好的原主倒是與他一模一樣。
燕銜島上忽然靜了下來。
一時間,江玉珣的耳邊只剩下了不遠處叮當響著的泉水聲。
他聽到應長川輕輕地笑了起來:“我知道。”
停頓幾息,江玉珣鼓起勇氣抬起眸看向應長川,他再次深吸一口氣,認命般劈裡啪啦地向應長川說:“……所以,我或許是真的不大會說肉麻話。”
泉水還在響,江玉珣忍不住用腳尖輕輕地撥動腳下溪水。
單薄的夏衫被水淋濕站在了他的小腿上,透出了一片玉白的皮膚。
伴著泉水的細響,清潤的聲音就這樣傳到了應長川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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